盛少爷则跟脑子有病一样,死死拽着她,说:“跟我闹别扭呢。”
卖票大姐:“……”
“你确定?”大姐看着他们之间的拉锯,若有所思地问:“她真不是把你当人贩子吗?”
少爷:“……”
归归心想这世上还有明白人的,盛淅你再不松手我就让保安把你拖走,刚充满仇恨地往盛淅处一瞪——
大姐说:“开玩笑的,赶紧回去哄哄小姑娘吧,我看她想吃了你。”
大姐看够了热闹,将票一推,乐呵地招呼下一个人:
“下一个。”
“……”
盛淅拉着她,过了会儿,脑子有病地问:“你想让我怎么哄你?”
余思归带着哭腔踹他一脚:“滚啊!”
地级市的城际大巴站相当破旧,候车厅挤满了出门务工的大叔大爷和大妈,学生极少。盛少爷显然没来过这种地方,对这烟熏火燎的环境十分苦手——归归则被他拖着,跟着穿过农民工大叔,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身上的迷彩裤。
盛淅确实个儿高,骨架舒展,穿迷彩时俊秀挺拔。
盛少爷捏着两张车票,找了个通风稍好些的座位,牵着刚刚还想杀他的思归过去,说:“我去买点东西,你先别走。”
归归泪眼模糊,杀意却铭刻在本能里,凶恶道:“凭什么?”
盛淅:“凭你票在我手里。”
“……”
思归磨着牙,目送大少爷去超市买东西。
水磨石地板反射着夕阳,候车厅午后弥漫着一股驱不净的烟味。
不多时,大少爷拎着挺大一塑料袋零食与两三瓶农夫山泉赶回来,坐在了思归身边。
余思归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自己,刚刚一个小时中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大脑宕机,如今才逐渐清晰:盛淅的出现意味着的事,其实已不言而喻。
余思归最怕被同情,她稍一细想盛淅的用意,几乎就明白他对自己的处境了如指掌。
她瞬间觉得胃被揪得发酸,泪水又在眼中打转。
盛淅在一旁拧矿泉水瓶子,听见这边抽气:“余思归你怎么这么能哭?”
归归心想这就受不了了是吧,凶恶万分地问:“要你管?”
“倒没想管你,但是你小心别把自己哭脱水了。”盛少爷说着把拧开的水递给她,“给你补充点水分。”
思归:“……”
余思归不是傻子,听出自己被他嘲笑,难过翻倍,小脾气也翻倍,登时就要拔腿走人——盛少爷当即眼疾手快地将老人质——余思归的行李箱,往自己方向一扣,并在归老师愤怒的目光之中,将那瓶凉凉的矿泉水重新塞给了她。
“……”
盛淅由衷道:“对不起。您老千万喝点儿。”
你来劲了是吧,思归难过又绝望,连耳朵尖都泛起了红,缓了好半天,小口抿了一点点。
“你为什么来这儿?”思归问。
盛少爷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怎么回答。
然后他说:“我来找你。”
归归被他一噎,忽然觉得嗓子眼里卡了块鹅卵石,滑溜溜的说不出话。
盛少爷指骨修长,眉骨高而不驯,扶着行李箱时似乎有些困倦,疲惫地揉了下眼睛。
他确实晒黑了点,揉眉毛时有种别样魅力。
“你今天是在军训了吗?”思归以鼻音问。
盛淅回答:“今天是军训第五天。”
余思归盯着B2检票口,那里正在检着去上海的票,然后又尴尴尬尬地问:“那你……?”
“请假了。”他说。“……?”归归:“……”
“假不太好请吧?”龟龟问。
盛少爷没直接回答,只是从手机壳后抽出张淡蓝动车票,上面印着今日8:05AM始发北京南站,还有他的身份证号。
车票摸起来潮潮的,也有点皱。
那张车票跨越千里,被汗汽浸得微湿,载着他一日的颠簸与冲动。
“先斩后奏。”他道。
余思归摸着那软软的票,心里忽然生出很难形容的感受。
他今天颠簸了一整天,只为走这条山路,而这条路——这复读一年,注定苦而长,让人望而生畏,连思归都不知如何捱过去。
实话说,思归不知道作何反应。
在重逢带来的震惊、怀疑、切骨之痛与逃跑的念头过去后,余思归心中只剩一种根深蒂固的淡漠。
那是她自我保护机制中最坚硬、最难以撼动的部分。
「来就来了吧,」
那个淡漠思归是个更高的存在,漂浮着,告诉坐在候车厅里的自己。
「爱来不来,反正来了也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