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余思归几乎将所有的压力都发泄在了卷子和课上,仿佛那是个能逃进去的理想乡,只有做题的时候才能专注,才想不起妈妈抽屉里多出来的新药。
——余思归看到那盒新鲜的药后,冷静地搜索了下。
……是处方药。
主要针对恶性浸润性肿瘤及肉瘤的化学治疗,可以网购,思归点开看了看,已经能走医保的药物价格已经不再高昂,一盒不过一二百,再不复前些年一盒几千上万的恐惧。
然而买家评价里有人在转卖。
「本来是为老人买的。」
「现在老人已经过世了。购买记录真实有效。」
那个买家说:「还剩八盒,半价出售。」
余思归看着那条评价沉默了很久,抱着作业出去,坐在了妈妈的对面。
柳教授的消瘦并不明显,气色也还算不错,暮春周末,她正在客厅翻看一本书,角田光代的《坡道上的家》。
“囡囡?”
柳敏见女儿出来,有些惊喜,笑着在暮春天色中问:“你怎么了呀?”
归归忍着泪道:“我房间里太吵啦。”
第六十四章
「你最近太安静了。」
刘佳宁这么说。
余思归当时只是笑了笑, 没作回应。
思归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第一名”从来都不止是靠聪慧就能达成的,它是技巧,更是刻骨的努力。
小时候思归贪玩, 加上当时课业简单, 她在大多数人里夹着, 成绩其实并不突出,只是个课外很能打、莫名受老师器重的小姑娘。
她真正的崛起是在初中时——尤其初二。
考试难度猛然拔高后, 余思归的地位变得不可撼动。
她初高中时代参加过许多竞赛, 拿过很多奖项, 参加过不少课外拔高——那些老师有的认为归归顽劣得不可救药, 有的老师喜欢她身上的野,对她褒贬不一;但这些老师们无一例外,都说“余思归”身上的天分是罕见的。
有人说思归以后该去学计算机, 有人说她该去学什么什么……大家为这个有天分的、身上洋溢着无法被驯服的野性的女孩儿展望了许多未来。老师长辈们宠爱她, 希望她以后走得远,希望她以后赚大钱。
但没人猜对这女孩这一生所学的,第一样课本之外的东西,是什么。
……
余思归合上书。
六月将尽, 暮春傍晚,月季香滚滚弥漫, 校园中无尽夏已开了。
余思归手指漫不经心夹着书页,一人坐在长凳上发呆。
片刻后她瞥了眼落日余晖,起身回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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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是那时才发现, 自己是远比自己想的要坚强的。
——毕竟非坚强不可。
她无人可倾诉,因此总是显得有些安静, 但是事实在她心里烙了个印,她哭过几次, 后来就好了。
思归在镜子里见到自己的眼神,也是能笑的,能开玩笑,但总和先前不太一样。
不一样在哪呢?
思归呆呆地对着镜子想,感觉自己和先前分明没什么区别。
后来,很久以后,思归在附院的肿瘤科的走廊里呆坐着,那里人来人往,她在人潮中坐了一下午,看奔波的人们和查房的医护,才隐约明白不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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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思归看人很准,这次也没例外。
她选坦诚的时间无怪乎就是两种可能:一是瞒不下去了,二是此时宣布的话,对思归的影响最小。
——余思归觉得有点可笑。
谁能料到同一个屋檐下两个人都在撒谎?
妈妈自以为隐瞒能保护年少的女儿,而女儿配合她出演,只为了在妈妈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显得可靠,让她能够安心。
事实证明,余思归关于‘坦白’的两个推测都是对的。
——妈妈坦白的那天,还坚持参加了学期末的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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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那时已经搬到了高三的教室,顶楼,俯瞰大海。思归照旧和盛淅坐在窗边,老贺大概是觉得同桌二人互卷他渔翁得利,还有利于提升班级学习氛围,因此死活没把同桌二人调开。
家长会那天下午,思归一个人穿过海边长廊回家。
街景照旧,梧桐浓绿,暑假和高三近在眼前。
她回家前又去海边的小公园坐了会儿,大礁石上太阳晒人得很。
思归一个人在礁石上看了个日落。
等日落的时间有充足的时间发呆,余思归胡思乱想,想起高一时的家长会下午,她曾经和盛淅坐在这儿,盛淅问起她将来想去哪儿,归归嚣张地说哪个先打电话先去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