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淅,你会知道,曾有这么一群年轻人,为它付出过什么吗?
思归贴对联时忽然想。
除夕傍晚,整个城市都阴沉沉的,但过年氛围浓厚。
本还挺异域韵味的巷子一到了除夕夜,就整整齐齐地挂起了一排大红灯笼,还有爱炫耀的老头老太太专程去赶了年集,买来那种旋转迪斯科大灯笼,挂在门前,门上一水地贴起烫金大对联。
按本地习俗,贴对子本应是家里男人的活儿,但高级知识分子柳教授一来蔑视传统,二来家里没有第三个人,因此由女儿和她自己承担起了贴对子、办年货的重任。
——盛淅应该不知道吧。
思归胡思乱想,用胶带粘上对联。
对他来说,多半只是「父辈曾经资助过一个课题组」,而且这课题组还因为非常肮脏的理由分崩离析;领头人因巨额资金去向不明罪锒铛入狱……而「余思归」是那课题组里的,某个平凡学生的独女。
“归归!”柳敏在屋里喊道:“思归,进来帮我挪挪柜子!”
余思归忙不迭应了,拽着凳子进屋,给妈妈搭把手。-
夜色垂落,爆竹噼里啪啦爆响,街头巷尾年味浓稠。
年末,天昏昏欲雪,余思归和妈妈两个人吃过年夜饭,窝在沙发上看春晚。茶几上摆着瓜果坚果一应小点心,思归抱着自己的小毯子,很坏地学蔡明骂潘长江。
归归妈笑得前仰后合,道:“蔡明人家是骂潘长江矮,你自己学蔡明说话?不觉得你在骂自己吗?”
“不可能!我肯定比蔡明老师高,”思归比划着屏幕上的小小人,然后她忽然一愣,求证:“等等,老师多高?”
思归妈懒懒答道:“蔡老师一米七六。”
余思归:“……”
可恶,归归悻悻缩回毯子里,心想又败了。
中间郎酒红花郎杯不断出现,思归记忆力又非常好,一场春晚看下来几乎能把央视的洗脑广告词原汁原味地倒背如流。她痛苦地心想郎酒怎么还没倒闭……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要折磨我的耳朵!
然而郎酒确实不会倒闭。
归老师广告间隙,掏出手机去班级群抢红包,一摸手机,屏幕上一条未读。
少爷:「忙完了吗?」
余思归看到那条消息,不受控制,抬头看了妈妈一眼。
妈妈目光被屏幕上的杂技吸引,浑然没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的事儿。
高二开学前,思归给他改了‘少爷’这个备注,一开始似乎是作嘲讽用;可这备注她看了半年,已经看习惯了。
他们上次聊天,还是下午三点多。
那时他们在聊一个化学加笔题,辩论到一半盛淅忽然说家里来人了;归老师则得加入妈妈的扫房大计划,带上橡胶手套跟着妈妈一起擦外层窗户——于是同桌二人微信交流暂时告一段落,他们各自去处理自己的年关事务。
余思归嘀嘀咕咕。
「已经在看春晚啦。」思归回他。
盛淅那头恐怕终于闲了下来,问:「你们还看春晚?」
归归问:「你们不看吗?」
「没时间看。」少爷温和地解释:「我们这儿刚吃完年夜饭。思归,你妈在旁边吗?」
什么年夜饭要吃到这么晚……归归瞅瞅指向九点的时针,脑袋上冒出个巨大的井号,气愤地心想这就是你消失六个小时的理由!
柳教授近在咫尺,正抱着膝盖看电视杂耍,乐得嘿嘿的。
“……”
而且怎么,问我妈做什么,余思归瞅着出自盛少爷手笔的‘你妈’二字眯起双眼,心想你难道打算远程遥祝我妈过年快乐?盛淅我明白地告诉你你再崇拜我妈都没用,我妈根本都不知道你是谁!
……哦不对她知道……
余思归想起这茬,一瞬无能狂怒。
我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够艰难了……连要挟他的筹码都凭空少了一个!
归归恶毒地回答:「不在。怎么了?」
别想祝我妈新年快乐。那是我妈。
盛少爷那头,忽然就静了。思归盯着屏幕看,嘲讽地心想狗屎,你这个混蛋接近我就是为了获得偶像的签名吧!我果然是被贼人谋害的女主角!
她刚要把手机收起来——
——电话就嗡地一响。
她妈柳教授触电般抬起头,每寸微表情都充满除夕夜工作PTSD,恐惧地问:“不是我的手机吧?”
思归措手不及地抱着自己的爪机,屏幕上是盛少爷的来电,那一刹那她满面通红,仿佛青桃上染了春的颜色。
“……不、不是,”思归艰难地回答妈妈,“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