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归归在小卖部前权衡了不到半秒钟,钻进去打开了冰柜盖子。
小超市冰柜被条小花被盖着, 相当老式,老城区连小卖部都透着上世纪的气息, 但冰柜里的东西却与时俱进,走在时代的前沿。
——小花被下, 钟薛高东北大板可爱多与梦龙一字排开,还有新进的、俄罗斯进口、不知道叫什么的高贵奶砖。
“……”
五块钱以上的冰棍滚出中国行吗?
刚刚被迫付了自己和亲妈饭钱共计169、此时钱包瘪瘪的高中生瞅瞅可爱多梦龙,被贫困驱使,扒开俄罗斯奶砖,翻出一支勤俭持家的绿豆沙棍棍。
老板看了眼高中生,熟门熟路道:“一块五。”
你怎么还涨价了!以前不是一块钱吗!思归不敢相信这高达50%的惊人涨幅,滴一声扫码付了账。
然后她撕开冰淇淋包装,顶着初夏大太阳回家。
法国梧桐蓊绿,果实毛毛刺刺,漾着青翠,如水珠般悬在树梢。
绿豆冰棍还是好吃的……归归走在路上心情不错地啃啃冰棍,但是冰棍还没舔完,归归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她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让亲妈把我丢在面馆、可能今晚要在办公室贴□□贴到九点的两万五千八……对盛淅来说,是个什么数字?
「这个金额,对盛少爷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个少爷气溢出屏幕、龟龟不敢问,却觉得他超出常理的家伙。
……盛淅此时此刻牵扯的利益大到,不仅被追杀,还会被搞连坐。
——到底是多大的利益啊?
哪怕龟龟心里已猜到了大致缘由,也想不明白其中究竟牵扯到了多少金钱。
……但光这个念头,就足够龟老师脑补出同桌戴着总裁金边眼镜,满面肃杀、神态霸道,拿着一口气能收购一百家公司的报表、开口对秘书团队运筹帷幄十分自信地说,月底前我们公司要占据全球的80%经济命脉。
余思归:“……”
归老师拿着雪糕瞅了瞅,雪糕下方融出水珠。
高中生不配浪费,余思归捏着棍棍,节约地舔了舔。
-
……
下午,归归趴在沙发上,将手机放在一边,翻过了一页书。
手机屏幕一直暗着,盛淅那头再没发来任何信息了。
归归用余光瞄着手机,过了会儿有点难过,把手机倒扣过来,仿佛再也不想看到它了似的。
说是先喜欢上的人要主动一些……归归想,但脑子里忽然一团乱麻。
——余思归长到这么大,其实没太把钱当钱看过。
一来她小时候跟着一群以穷为傲的穷学生泡在一起,二来和她一起生活的妈妈身上其实有种理想主义的气息,余思归受妈妈的影响很深,从没觉得贫穷丢脸,只认为它是另一种条件所限的匮乏。
余思归:“……”
但是那个问题出来的那一刻,归归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这种差距平时不显,转学生在学校没有半点架子,过的也是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但这个鸿沟真实存在,对归归来说,忽略了它才是在自欺欺人。
余思归不是会为了自己的匮乏而自卑的人,但此时却生出一点很难描述的难过。
世人奔波忙碌,不过图碎银几两。
余思归看着书上的铅字,轻声喃喃:
“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种慌张。”
这句话出处已不可考,似乎是个网友有感而发,但思归从第一次读到它起就没再忘记过。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但是余思归却生于天寒地冻的高楼上——几乎从思归有印象时起,妈妈就是那个为碎银奔波的人。
那年她们手牵着手,匮乏而柔和地走在草长莺飞、野草丛生的路上。
丁点大的、打小怕热的小思归舔着小冰块,湿乎乎粘哒哒的手牵着妈妈——而妈妈永远什么都不吃。
仿佛妈妈是不怕夏天的,是个铁打的女人。
而这个钢铁铸就的女人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家,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余思归忽然鼻尖发酸,猝然翻了页书。
手机屏幕自始至终没有亮起来过,盛大少爷那头仿佛消失了;而思归忽然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趣,像是个被解除了一半的魔咒。
世人奔波忙碌,不过图那碎银几两,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但要知道一两碎银在白银大量涌入的明末都能买两石大米,折合一百九十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