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阙(135)
“奉天承运,诏曰: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
……”
诏书中诸如此类“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的盛大赞词听上去苍白空洞,仅仅是出于对她正位坤极的认可,换个人来接领这封诏书大概也是同样的照本宣科。
诏书宣告完毕,郁兮把脸浸入地砖的蓝天里吸了口秋日晴空里的凉气后跪谢皇恩,拾级而上缓缓迈到他的身侧,正面回过身来。
礼乐再次奏响,众人面向新朝天威齐齐跪下身行三叩九拜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郁兮茫然的望着脚下的丛丛人影,身边的他探过一只手握紧她的,她颤着手回握,悄悄的问:“万岁爷,封后的诏书不是你做的吧?”
皇帝极其痛快的承认,“是内阁拟的,我朝历代天子封后,左右不过都是那套说辞,不必朕亲自过问。桓桓,今后你随朕平民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的话听上去就不一样了,倏地一下,郁兮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那些恢宏的礼乐听上去有了起伏,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她站在上接中天之枢,下应子午之王气的紫禁城,第一次因为兴奋和激动而热泪盈眶。
“万岁爷,”她回眸看向他,“月为太阳之精,以之配日。魄质含影,禀日之光,以明照夜。你就像是太阳,我就像是月亮。”
这是她出入京城,在什刹海那晚的除夕夜,他告诉她关于日月之间的牵绊,皇帝回之一笑,“朕喜欢这样的说法,今后朕与你日月同辉。”
日月同辉,衔接的是一年四季,寒暑易节,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们找到了彼此为伴,路的尽头也许就是长相厮守。
颁诏的仪式结束后,皇后按制入慈宁宫进献如意,太皇太后从郁兮手中接过那把白玉三多如意,亲切地让她起身,把她跟皇帝的手含握在一起,“这下可算是心遂人愿了,从今往后你们二人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间要相互尊重,相互扶持,哀家就不跟你们过多磨牙了,小日子还是要靠你们自个过起来的。”
郁兮有些难为情往身旁看了眼,害羞应了声是,她抽手,皇帝拽着她的指头不放,大大方方的应道,“老祖宗放心,孙儿跟郁兮谨遵皇祖母教诲。”
太皇太后瞧着郁兮那抹不丢的相儿,简直喜不自禁,笑着下了逐客令,“这院里有几处砖头松了,待会儿承延就要派内府的人来修,回头怕吵着你们,快些走吧,别在哀家这头磨砣子了!脚下留心着别被绊倒了。”话落看向下首泪眼模糊的金氏,“福晋再陪哀家聊会儿话吧!”
被连轰带赶的从殿里出来,郁兮的手还被他牵着,十指相扣在东二长街上走,两人的头冠在地面上建出两座塔状的影子。
皇帝悄悄瞥她腮边干净抹腻的肉翅,腹中着了火一般,又蔓延出之前那样无休无止的饥饿,他思忖下,试探着道:“皇后,今儿晚上朕传你在养心殿东暖阁侍膳,咱们一起用晚膳。完了以后,你辅佐朕处理政务。”
四下里一片茫然,冠上了帝后的名义,其实两人还是夫妻相处这方面的新手,夫妻之间该怎么相处?最基本的可能就是一日三餐的相守,再往深处想,就是椒房合欢的那点乐趣。
虽然皇帝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但是他在很多事情上面都深具天赋,他自信在夫妻之理上自己也不会落了下乘,恪守洁身自好的信条至今,身边的皇后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他终于可以打破禁忌,在新的领域中有所建树了。
他不是圣人,而她总能勾引出他内心深处的可耻欲望。身为一个男人,对自己渴慕已久的女人天生就具备一种侵占的冲动。不出意外,今晚他有很大的可能去实现。
皇帝习惯了做每件事事之前提前安排布局,但是他脸皮还没有厚到把他想跟自己皇后同床共枕的想法明明白白说出来的地步。“东暖阁侍膳”不过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幌子,他心里清楚,郁兮那头作何理解他就不得而知了。
“好啊,万岁爷,养心殿的饭食应该比承乾宫的要上乘吧。”她朝他看过来,笑容天真无邪,一瞧便知她没有听懂他给她的暗示。
他的皇后有些年轻,思想再过敏捷还是脱离不了纯情的范围,不过,也许,把她喂饱了,哄得开开心心的,饱暖思/淫/欲,到时候他再适时推波助澜,提点一把,这事说不定就能成了。
这样一想,皇帝还真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他有一个优点,他的内心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一个要食人间烟火的俗人,脑海的角落里积尘,也有打扫不干净的肮脏污垢,但是他也有一个缺点,就是面上永远端着架子,维持着不近人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