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132)
所以,程百石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孙子。
虽说那已经过去的事,但他若真的跨了过去,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身边一个合适的都没有?
所以,如不是薄颂音当初自己放弃,也不会有今日的程砚安站在她面前,让她这么撒着欢叫“哥哥”。
也许人家早已经结婚生子,幸福美满。
她即便是再喜欢也得保持距离。
而程砚安这样耀眼的人,她不论何时遇见,都会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他。
打翻了的醋坛子酸气冲天,她失去了玩乐的心思,放下杯子,借口说自己不舒服,想走。
娄银还在奇怪她怎么突然喊着要走,着急唤了酒保来,让人送她回去。
温行知却一手拦下。
“人让你送了,程砚安干什么?”
娄银愣了一下,停下动作。
转头再去看兰泽时,小姑娘已经跌跌撞撞地奔出了佻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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佻港外站着着装新潮的男男女女。
喝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和女人,说起话来声音也大,门口处还有清洁工阿姨正清理着酒后污垢。
出来后兰泽才觉得头晕眼花,晕呼呼地站不稳。
算一算,自己今晚喝得的确是有点多。
温和晚风绕过她纤细小腿,裙摆微扬,走动时涟漪着裙花。
她走得漫无目的,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模糊的、六边形的视野,因为灯红酒绿的街道,而斑驳成五颜六色的世界。
心里面空落落的,有不知名的情绪在一点点地将她吞噬。
她想了想,觉得今夜的确不该来佻港。
蒋清风也没错,那些事情就是事实,过去这么久,再追究也没意思。
只是……
她压制住心头的酸,在路边缓缓蹲下。
这个地方已经远离佻港,比起门口的混乱热闹,这里反倒显得冷清安静。
酒精慢慢上头,她往后一靠,努力让自己好受一点。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突然很想他。
想听他的声音,想被他抱抱。
与之前几次那样,钻进他怀里,闻他身上特有的清茶香气,感受被他坚实的臂弯用力紧握。
而在拨出那个号码的时候,她便已经拿定主意,要好好问清楚,她笃定他一定愿意向自己解释。
嘟嘟几声后,电话很快被接起。
“泽泽?”
男人清冽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传进她恍恍惚惚的意识里。
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每晚都放在枕头旁边入睡,明明也不是很长时间没见,自己又怎么会在这一刻,思念如杂草一般疯狂飞涨?
那些憋住的委屈在他面前顷刻间便释放而空,她鼻头一酸,携着小鼻音,可怜巴巴地叫他:“程昭淮……”
我好想你呀。
程砚安几乎是立马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说不出那一刻她心里的烦闷与难过是为什么,她只想骂他,可却因为正哭着鼻子,甜糯的音色在出嗓后,又变成埋怨的娇嗔:“你欺负的我!”
小姑娘耍赖来的莫名其妙,他好笑地问她:“我人在家里呢,怎么又欺负着我们家小姑奶奶了?”
兰泽轻声呜咽着,像只被抛弃的流浪小狗缩在角落里。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那边传来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属于女人的。
温柔的。
——“程砚安,你家有多余的衣服吗?”
举着手机的手无声顿住。
世界在那一刹那,悄无声息,万籁俱寂。
原本闷着透不过气的心脏也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很疼很疼。
身后的欧式橱窗里有一座摆钟,摆钟上的时针指向“9”。
此时已接近晚上十点。
晚上十点,前女友在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问他:你有多余的T恤吗?
像极了上次,她在他家中问他: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当时她过于天真,竟不觉得这样有多暧昧,而如今能明白了,那些情绪却悉数反噬报应在她身上。
呼吸凝滞在程砚安与她错开话题,转头去询问薄颂音情况的时刻。
面前的路越来越模糊,她低着头,一眨眼,啪嗒一下,一滴小水珠便砸在水泥路上。
那边的动静持续传来,薄颂音抱歉着说了什么,程砚安淡淡嗯了一声,随后便不再说话,大概是在替她拿衣服。
他的声音很快再次传来。
“泽泽,你还在听吗?”
她在这边克制着,乖乖应了一声,鼻音却渐浓:“你来接我好不好?程砚安,你来接我。”
“我……”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一个人在佻港附近,我害怕。”
我也不喜欢,你和薄颂音深夜独处在你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