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母双手环胸依旧靠在大白公仔上,收了笑盯着儿子:“痛苦吗?”
“总这样问有意思吗?”
颜母上前帮忙组装:“你们兄弟三个,盖伦稳重踏实从小有主见,缪勒放飞自我活得多姿多彩,只有你……”
“让您一直担心是吗?”
“是啊。小时候怕你不正常,后来又觉得你太正常,正常得像个假人。我一直反省,是不是对你要求太多,修剪太多,反而让你没了自我……你爸爸的一个同事最近在研究‘为什么神童长大后都无法成为革命者’的命题,结论是他们没有尝试离经叛道。”
颜苏没有回答,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遵守人类社会的既定规则,而不发明自己的规则,凡事都往‘大人所期许的方向’去做的后果,就是成了世界上最优秀的绵羊。”颜母注视着颜苏的脸,“我把一只狼,变成了一只羊。这是我在心理学的研究和实践中,得到的最大的成果。”
颜苏有些动容,抬起头回视着母亲。
颜母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所以……妈妈现在有个新实验,把羊变回狼,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颜苏的那丁点动容顿时变成了无语。他一言不发,架着颜母的双臂将她推出了房间。
颜母边退边说:“试试嘛!妈妈为你量身定制的心理复健……”
“你只是想写新书。”颜苏说着,“砰”地关上了门。
听到声响的苏姑婆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看着颜母,好奇地问:“你真的有新实验?”
“有啊。已经开始了呢。”颜母盯着紧闭的房门,意味深长地一笑。
颜苏装完望远镜吃个饭再上楼,已是晚上。
他将镜头对向11241242星所在的方向。
虽然由于雾霾,可见度变低,但凭借高桥TOA150的出色折射,摸索了将近三个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它。
一瞬间,心里涌出许多欢喜,他不由得转身,下意识地掏手机想要告诉某个人。
再然后,手指停在了微信的对话页面上。
“我的主观里没有分享。”他已无须再分享。
“分手,因为‘手’的‘亅’被分开了,所以就‘失’去了。分手,即意味着失去。”他已失去把这个心情分享给某人的资格。
颜苏抬起手轻轻地按在心口上,“扑通扑通”,心脏还在跳动,似乎与平常并无不同。
只是发现星星的欢喜被湮灭了而已。
只是星星被湮灭了而已。
这颗白矮星,不过是千万星辰中的一颗,一边燃烧一边冷却,终将湮灭。
这结局无可更改。
可方若好为它命了名,它就有别于别的星星,有了全新的定义。
现在,方若好不在了,那么,它就不是11241242星了。
而用来观察它的望远镜,也真真应验了颜母的那句话——
这真是这个房
间里最无用的东西。
一楼客厅的纯白色沙发上,苏姑婆正在钩罩子,颜母坐在一旁看书。
突然间,楼上传来巨大的响声,震得天花板都似在抖。
苏姑婆吓了一跳,问颜母:“是从提鱼房间传来的吗?”
颜母埋首书间,不以为意:“嗯。”停一停,又说,“我觉得你可以不必钩了。”
苏姑婆一怔,突然明白过来:“提鱼把望远镜砸了?!”
周一,方若好强打精神站在镜子前,给自己再次画上女王色口红,穿好刀枪不入的盔甲去上班。
走进昭华大厦时,李秘书正在大堂接电话,看见她,立刻挂了电话神色严肃地走过来。
他们相处已久,早有默契。方若好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
“目击者突然反悔,不愿出席做证了。”
方若好一怔:“为什么?”
“她说其实她并没有听到你和江唯唯的对话,之前来昭华,纯粹是粉丝朝圣,看看能不能巧遇唐翎。回去后听说做伪证是要坐牢的,越想越害怕,还是不出庭了。”李秘书叹了口气,“这些疯狂又无知的粉丝啊……”
方若好立刻想到了那个女孩的A货包包:“我觉得另有隐情。你派人去查,江唯唯父母这几天有没有接触过她,她有没有突然的不明收入进账。”
“可明天就要开庭了,我怕来不及……”
“就算来不及,我也不想白白被人摆上一道。”
“好的。那明天的诉讼怎么办?
”
“医生那边怎么样?”
“那边倒没变故,但他们能起的作用有限。”
方若好沉吟片刻,说:“先这样吧。尽量拖时间找新的证人。”
李秘书欲言又止。
方若好挑眉:“还有什么坏消息吗?一并说了吧。”反正最糟糕的都已经发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