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夫妇迟迟不接陆姩的茶。
陆姩将茶杯放到茶几:“二位坐船,估计累了,今天早些歇息吧。”
彭父听这话,莫非她成为了这里的女主人?
彭安一手插进裤袋,事不关己似的。
彭父不禁喊了一声:“彭安。”
彭安这时才说:“柳枝,安排他们休息吧。”
“是的,彭先生。”柳枝礼貌地回答。
*
彭安和陆姩没有留在这里吃饭,避免了彭氏夫妇的尴尬。
彭母觉得不能让陆姩摆出女主人的姿态,她跟着出来送客。
二人出去,彭母关上了门。
陆姩突然问:“柳小姐一直呆在彭伯父、彭伯母身边吗?”
“是的。”彭安为陆姩开车门。
“是你把她安排过去的?”陆姩扶住车门,却没有上车。
“我父母需要人照顾,他们正好欣赏柳枝。”
“你是想着自己一直打光棍,于是给彭伯父和彭伯母交了一个儿媳妇?等到哪天你必须结婚生子了,就和柳小姐……”
“陆小姐,不要胡说八道。我和柳小姐并无瓜葛。”
“你与我呢?”
“我一直都是陆小姐这条船上的人。”
“如果我踢你下船。”
“我划船追上去。”
陆姩笑意嫣然,这才上了车。
*
门后的彭母听到这一段隐隐约约的对话,又是叹息。
回去见到彭父,二人各自摇头。
茶已经凉了,柳枝重新去烧开水。
彭母长叹出声:“还记得我们回到苏州,有几个姑娘家的长辈上门,说我们家彭箴……我才知道,彭箴呐,品行不端……可他始终是我们的儿子。”
“偏偏彭安相中了这个女人。”彭父叹气,“坐了几天的船,人累了,歇着吧。”
彭母又说:“当初法官断案,我想去法庭上见一见这个叫陆姩的凶手,你拦着我。我哪里知道,她和柳枝这般想象。”
如果彭母那时候见过陆姩,她不会再收留柳枝。
柳枝长了一张与杀害儿子的凶手相似的脸。
彭母不知道面对陆姩该如何,面对柳枝又该如何。
彭氏夫妇想了几天,又给彭安打去电话,让他过来吃饭。
彭母:“说实话,安安啊,你和陆小姐……”
“我和她现在没什么。”大约是演了一段陈展星觉得精彩的好戏。
彭母不信。儿子没有正眼望过一个女人,陆姩的特殊有重大意义。或许儿子情窦初开,比较害羞。“记得,过来吃午饭,你把陆小姐也带过来吧。”
挂上电话,彭母告诉彭父:“安安是我们彭家唯一的后代了,他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女人,我不忍心棒打鸳鸯。前几天我见到陆小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啊,如果真要按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我们家彭箴站不住脚。”
这是当然的。
陆姩的罪行是防卫过当,不就说明先挑事的人是彭箴么。
在陆姩被判决之前,彭氏夫妇讨论过这一件事。当时是下定决心不想和陆姩再有牵扯。
这几日,两人思念彭箴,总有悲伤。
但彭氏夫妇是讲道理的人。彭父点了点头:“只能怪我们教子无方。”
*
彭氏夫妇调整了状态,再见到陆姩时虽不自然,但面上有了缓和。
自家儿子做事不地道,面前的姑娘是个受害者。彭母鼓起勇气说:“陆小姐,当时让你受委屈了。”
彭安挡在陆姩的面前:“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否则又要揭开陆姩的伤口。
几人坐在一桌吃饭。
其实也没什么声音。
饭后,陆姩坐在院子角落,她和彭安不久前才从这里逃出去,居然仿若隔世了。
彭母有心要和陆姩说话,一人走来:“安安不大懂姑娘家心思,有时候对你照顾不周。”好比刚刚吃饭时,彭安一脸冷漠。
陆姩站起来:“原来他从小到大就不懂。”
“是啊。”
“彭伯母,你坐。”
换成彭母坐下:“安安从小就不和人玩,我以为他一辈子都没姑娘了。没想到,姻缘天注定,他一个人这么多年是在等你。”
陆姩靠在树下:“他为什么不跟人玩?”
“性格文静。”
陆姩想,这个当母亲的未必了解儿子。
“别人如果不经他允许,碰到了他,他就不高兴。小时候,他的小嘴能嘟上半天。渐渐的,别人自然不和他玩了。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很寂寞。大夫说,心有郁结。我们遇见一个洋人医生,说安安这个属于……”彭母拿出纸,“我不会念,医生写了这个。”
陆姩接过。
纸上是一行英文: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洋人医生说,这是新课题,暂时没有医治方法。但我今天瞧着,安安和你很亲近。我们家安安,在同学之中是出类拔萃的。”彭母伸出手指,一个接一个按下去,“心地善良,孝顺父母,经济殷实,除了寡言少语,没有大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