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每两人一组进行清理工作,两三个小时后换下一班人。直到晚八点玻璃墙关闭。
但看这模样,牟老师和高山遥恐怕连一个小时都没干满,就将工作交给了她们。
走廊里安静无声,宗相宜的抱怨没有继续响起。
解忆朝她看去,上一刻还义愤填膺的她,好像又变得任劳任怨了。
似乎是某个名字触动了她的开关。
“你和高山遥他们都是高中同学?”解忆问。
宗相宜擦汗的手顿了顿。
“对啊。”
“他是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高二。”
“你们以前关系就很好吗?”
“……说不上。”宗相宜停顿片刻,“你问的是谁和谁的关系?”
“你和大家的关系,大家之间的关系。”解忆说。
“你是在怀疑我们?”宗相宜的目光变得警惕。
“我是在好奇。”解忆说,“想不通高山遥为什么会从首都转到一个贫困县。”
“确实挺让人好奇的。”宗相宜放低了些戒心,自然而然地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这回事。他不喜欢别人问这个。”
“你们好像不是很喜欢周然。”解忆说。
“谁会喜欢周然?”宗相宜理所当然地反问,“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连他爸妈都不喜欢。”
“所以他失踪了,你们都觉得无所谓吗?”
“当然不是。”宗相宜避开了解忆的目光,“我们也找了啊,确实找不到有什么办法?难道着急他就能出去了?”
“往好的方面想,”宗相宜说,“万一他是找到别的出口,丢下我们一个人逃走了呢?他的话,也不是做不出来。”
解忆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比此前都更加明显地回避着她的眼神。
与其是想说服她,不如说宗相宜更想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单纯的绑架案,而不是带着复仇色彩的绑架和谋杀。
“听说你是以前4班的班长,”解忆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装作休息间的闲谈,有意引导话题,“管这么一群人,一定很累吧?”
“那当然。”宗相宜想也不想地说,“高山遥他们三个,总是让我伤脑筋。特别是高山遥,刚来的那段时候,天天都在学校里打架,不是和高年级打就是和低年级打。不知害我被老师骂了多少次——”
“其他人呢?”
“其他人还好,只要高山遥不惹事,4班基本上都是风平浪静的。”
“既然是贫困县,住校条件应该不怎么样吧?高山遥住校吗?”
冷读术,解忆曾在某本书里看到过的谈话技巧。
预先设置一个看法,对方通常会对这个看法进行认同或者反驳,以此得到谈话人想要的信息。
“他怎么可能住校,他爸妈在县城里给他租了个房子,还请了保姆。不过,他好像偶尔会留在陈皮冯小米他们的宿舍过夜。”
“贫困县的宿舍不会是八人间吧?”
“其他人住的是八人间,但是冯小米和牟老师关系好,他们那间宿舍只有四个人住。”宗相宜说。
“既然是四人住,除了冯小米和陈皮,还有哪两个人?”
“周然和——”宗相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回过神来,恼怒的视线瞪向解忆,“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不聊天,难道要干坐着吗?”
“没什么好聊的。”宗相宜不耐烦地说,“我们那个县,穷得连一家连锁超市都没有。学校里都是些农民的孩子,除了读书,平时还要帮着家里割猪草,放牛羊。你是在城里长大的吧?一看就知道没吃过苦——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我们的。”
“高山遥懂你们吗?”
宗相宜面露吃惊,似乎不知道她为何又牵扯到高山遥。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看不见城市的模样。”宗相宜低声说。
之后,两人再没有像样的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墙终于熄灭了光亮。宗相宜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终于结束了。”
一刻也没有多呆,宗相宜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里,大概是回套房清洁身体去了。
解忆正打算也要离开的时候,唐柏若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他们已经吃过晚餐了,我给你留了一份,在厨房里。”她停下脚步,对解忆说。
“好,谢谢。”解忆说。
“不用客气,”唐柏若说,“十个人的量,其实不算什么。我那时反对,只是觉得不公平。”
“我知道。”
“高中春游时,我还准备过班上三十三个人的食物。”唐柏若笑了笑,“那时觉得很生气,但是也没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