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梅与陈傲文父亲都是毛巾厂员工,陈傲文出生不久,父亲因事故过世,祝思梅独自把孩子拉扯大。母子俩相依为命,本以为陈傲文师范毕业后分配回余雄工作,祝思梅下半辈子就不必再忧虑,谁知命运如此出人意料。祝思梅眼睛本来就不好,日夜忧愁、痛哭,近乎全盲。
毛巾厂没了之后,祝思梅靠低保和退休金维持生活。她每个月就那么一点儿钱,但不管怎样也要挤出50元,在《崀市周报》上登寻人启事。报社的人怜悯她艰难,陆陆续续把寻人启事登了七年,每月始终只收50元,但保证启事每周都见报。
数年后,《崀市周报》休刊,老头试图再找别的刊物,发现价格已经超出祝思梅能承受的极限。
不久祝思梅中风入院,熬了两年,最终撒手人寰。从此世上再也没人找过陈傲文。
此刻听乔慎提起这名字,老头又是唏嘘,又是困惑。
“我帮朋友找的,他们一块儿读的师范。”乔慎随口扯了个谎。
“那你朋友不知道学校负责阿梅的生养死葬?”老头问。
乔慎奇道:“这倒没听说过。为什么学校愿意负责?”
“当然要负责啊!”老头一拍膝盖,“阿文是实习的时候失踪的,实习!学校安排的实习!本来就是孤儿寡母,儿子没了,阿梅怎么活?眼睛又瞎,又没有工作,不找学校找谁?”他说完想了想,更正道,“不对不对,是学校主动找我们,说要负担阿梅生活费的。”
乔慎心中略安:“除了低保和退休金,还有学校的补贴对吧?”
他听着老头唠叨,心中却生起一丝诧异:老头有一点说得不对,师范学校安排的实习地点是陶南屿老家的小岛,陈傲文和舒宁为了送陶良女回家才前往崀市。陈傲文在崀市失踪,而崀市根本不是实习地。一个离开了实习地的学生失踪,学校竟然愿意终身抚养他的母亲——乔慎总觉得有什么无法想透。
收到乔慎长长的微信,陶南屿大吃一惊。
她没料到乔慎不仅去拍戏,中途还当起了侦探。陈傲文那边的线索对陶南屿来说毫无价值,舒宁才是核心人物。但乔慎如此用心,陶南屿心头充满难言感激。
【我在舒宁的学校门口。】她给乔慎回信息。
在飞机上,陶南屿再一次仔细翻阅舒宁的资料,才意识到当年第一个识别出陶良女乡音的正是舒宁。舒宁的籍贯是崀市,她熟悉的方言和陶良女说的方言有区别,估计两人曾生活在崀市的不同地区。
而如今舒宁工作的地方回崀市,坐动车大概三个小时。资料上,舒宁获得优秀教师的领奖照片很清晰,她看起来确实像一位老师,气质淡然沉静。
陶南屿已经在小学门口等了很久。她没有贸然到门卫室要求进校。舒宁当时不仅挂断她电话,还立刻拉黑了陶南屿的号码,可见她根本不想见到陶南屿。陶南屿在门口的奶茶店呆坐,因为紧张,她又一次拿出了烟。想起上一次抽烟是回岛上偷骨灰罐,陶南屿不禁笑了。她拍了点烟的手发给乔慎。乔慎回复:【怎么又抽了?】
【你记得我抽烟的事儿吗?】
【记得,码头上抽过。之后没见你抽过。】
正想着怎么回复,乔慎又发来信息:【别紧张,我预感到一切顺利。】
陶南屿笑笑,抬头时看到校门开启,终于放学了。
舒宁是三年级某班班主任,每天放学她都会带领学生来到规定的地点等家长来接。陶南屿很快认出舒宁:她个子高,瘦削,面色温和亲切,小学生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个不停。十多分钟后,学生全部离开,舒宁走进学校。陶南屿同时起身,靠近校门。
大约半小时后,一辆银色大众出现在校门口。车子略停了几秒等候栏杆升起,陶南屿趁这个空隙,认清了驾驶座上的人。
车子驶离校门,正要减速拐弯汇入道路,陶南屿几步冲了出去。
车子猛地刹停!
舒宁惊悸地瞪着陶南屿,从车窗探出头来:“你怎么回事啊!”
陶南屿迅速转到驾驶座外侧:“是舒宁老师吗?”
她背一个小双肩包,白T恤的一角掖进牛仔短裤,赤手空拳,连手机都没亮出来,全无威胁的样子。舒宁只一愣,陶南屿的手已经搭在降落的车窗上。
“干什么?”舒宁警惕心起,朝陶南屿双手一扫,“你放开手。”
“舒老师,”陶南屿轻声说,“我是陶良女的女儿。”
舒宁脸色立变,瞳孔无意识睁大,如见到恐怖野兽。她低头不看陶南屿,低吼:“走开!”说着按下按钮让车窗上升。
但陶南屿双手手指还搭在车窗上,随着窗玻璃迅速上升,眼看就要夹住。舒宁抬眼一瞥,匆忙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