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190)
杨廷襄不屑道:“还不是留洋回来那一套把戏?禁了烟,我这几千人马,吃什么,喝什么?”损失了烟苗倒罢了,今天这一唱戏,真让他觉得窝囊,脱口便说:“这省城里待着受气,还不如回红河甸。”
令年是万万不肯回红河甸的,光那彝寨里的茅厕就没法忍。她摇头道:“势单力薄,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压一头的。”
杨廷襄心里是认同的,鼻子里哼了一声。
令年留意着他的脸色,微笑道:“我倒是想帮手,可惜老爷把我当贼一样的防。”
杨廷襄哈一声笑了,作势打量她:“你?”
令年反问:“于家帮你,难道不够格?”
杨廷襄听她这话,很有兴致,说:“我要跟你们于家借个几十万过年,难道你们也肯?”
“说不准。”令年笑着伸出手来,“你还是先把我家里的电报给我,再商量怎么劝我大哥出这个钱。”
杨廷襄心里一动,将她柔软的手掌捉住了,笑道:“那倒也不必,”两人有些默契,令年的卧房,杨廷襄很少多待,这次却赖着不肯走了,将令年肩膀一揽,凑到她耳畔道:“你好好生个儿子,胳膊肘别再往外拐,让我这个姑爷当的名正言顺,还怕两位舅哥不提携我吗?”
第73章
见杨廷襄的手恋恋不舍地搭在令年肩膀上,金波一扭头就出去了。外头使女们早随着姨太太玉珠散了,金波猫着腰,在虚掩的房门外聆听了一会室内的动静,心下难免有些得意,暗自道:烈女怕缠郎,一对年轻男女,天天地脸对脸,再要不肯,莫非你真是个铁石心肠?
正在浮想联翩,杨廷襄已经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金波抬脚跟上去,笑道:“少爷,怎么样?”
杨廷襄不解其意,扭头看他:“嗯?”
金波摸着嘴唇,凑过来说:“今晚,是请太太移驾正房呢,还是要小的把你的枕头和铺盖搬过来?最近钱不趁手,少烧几个火盆也好……”
杨廷襄失笑,骂了句放屁,“我还连火盆都烧不起了?”对于令年,他已经成竹在胸,但见金波挤眉弄眼的,又觉得讨厌,便拉下脸道:“用不着你给我安排!”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向客房,思索了一会,命人把裁缝师傅又叫了回来,“去看看太太那里还有什么吩咐。“
令年这会还没有做女主人的自觉,饮食用度都尽量地俭省。杨廷襄的烟苗被铲没几天,裁缝铺子就把裁好的衣裳送了来,令年还奇怪:“给我的?“掀开看了看,有棉袍、夹袄,还有衫裙。据说是杨廷襄亲自选的,上海最时兴的样式。
杨廷襄好排场,爱漂亮,选的衣裳也够艳丽,够俗气。玉珠不断地怂恿令年试一试。令年换了衫裙,往穿衣镜前走来,两只宽大的薄纱衣袖,走动时,上头用丝绣的蝴蝶也在翩跹起舞,衣领缀着鸽血般的红宝石扣子,品相十分不俗,大概也能值上千块钱。
玉珠心里泛酸,把手绢绞来绞去,嘴上惊骇地笑道:“怎么这袍袖都透肉了?再过几年,怕是连袖子都不要了,光着胳膊腿上街吗?“
令年倒不觉得怎么样,只是这霞光般绚丽的红色,好像别有意味似的。想起那张潦草的结婚照片,她难免有些惆怅。这时玉珠多嘴,又来一句:“这衣裳穿了,像是要去结婚一样……“
“跟谁结婚?”杨廷襄故意放轻了脚步,毫无预兆地走了进来,也和令年并肩一站,往镜子里瞧了瞧,满意地说声“好“。那副眼神,分明是觉得自己的太太很拿得出手,可以物尽其用了。他说:“太太,我对你不坏吧?”
令年本想把这身新嫁娘似的衣裳换下来,被杨廷襄拦住了去路,她转过身来,奇怪他这话:“我也没有抱怨呀。”
杨廷襄往交椅里一坐,摇晃着腿,笑道:“女人嘛,嘴上不说,心里可是会耿耿于怀的。”
令年若有所思,见杨廷襄反客为主,一面嚷嚷着要茶,转过脸去,在房里左看右看,又说木头家具硌屁股,要换成沙发,又指挥使女再烧个铜火盆,“这房里怎么冷清清的?”
金波还不晓得他的心思?立即插嘴道:“火盆不少,人有点少!晚上再多个人,就热闹了。”
杨廷襄佯怒:“你说的什么鬼话?这满屋子不是人?”
令年听着这主仆两个一唱一和,有些好笑。杨廷襄这个人外表粗犷,其实有几份细心的,也没有像她想得那样霸王硬上弓。她微笑着沉默了一会,说:“杨金奎,你要是家里有姊妹,大概也对她们不错。”
杨廷襄一听她对自己直呼其名,就不高兴,说:“你要找弟兄嘛,可是进错门了。你们大公子是做官的,体面人,难道二公子常克扣你?”令年不说话,他就当她默认了,摇头道:“难怪,我看他是有点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