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架谎(25)
被褥里到底有些闷,没埋多久他就默默地把脑袋探了出来,由于并不怎么困便干脆就着程佰列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开始发呆。
心想着没有记忆果然还是有些麻烦,等从侘傺山回去了,还是得找个医修看看,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被“双修”迷了眼的失忆白源峰主忽略了那“梦境”里一个重要的信息。
若真是一场梦,那他又怎会听闻如今并不在他记忆范围内的“方锦槐”这个名字呢?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再也不用思考这个问题了。
程佰列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宋柬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他一怔随即展颜:“怎么,一直瞧着我吗?”
“嗯,感觉你好像有些累,那个小贼那么难抓吗?”宋柬问道。
程佰列替宋柬理了下鬓角,只说:“多少有些棘手,不过不必担心。”
“起来吗?看外头天色估计已经晌午了,正午太阳好的时候侘傺山里也可以稍微走走。”昨日程佰列已经将招魂阵彻底埋入侘傺山腹地,他需要在日间异象最受控制的时候带宋柬先去走一遭,让他能适应些。
“好啊。”
宋柬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程佰列颇为放任地帮他整理好衣襟,觉得师尊比以前更外放了。
不过也是,白源峰上除了雪还是雪,一年从无四季,年中才能有短暂的春,在那种环境里怕是想活泼也难。
他牵着宋柬的手进入透过窗棂入内的阳光之下,然而变故只在一瞬间,当程佰列推开门窗,天地同时色变。
宋柬挠了挠程佰列的掌心,压低了声音问道:“佰列,我们应该是在深山老林里的,吧?”
“我不至于还没睡醒……”
程佰列本能地抬手护住宋柬,两人就这么静默地伫立数秒,宋柬实在觉得这样子滑稽,他扒拉了两下程佰列横陈在他胸前的胳膊,望着程佰列的侧脸说:“好像暂时没什么危险?”
白色的欧鸟舒展双翼,在他们眼前滑过海岸线。
没错,他们俩一推门便见到无垠的大海,海风的咸腥味,白鸟羽毛上闪过的天光,闪闪烁烁的沙砾都在湛蓝的天光下彰显出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他们所身处的地方好像是一座巨大岛屿的边缘地带,再往旁走几十丈就能踩上海水。
除了那些翱翔天际的飞鸟,根本看不见什么生灵,一派了无人烟的模样。
程佰列缓缓放下自己的胳膊,但还是紧紧握住了宋柬的手,以确保能第一时间保障他的安全。他回头他们本该所处的小楼方向,山林间的建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岛上的崇山峻岭,在白云之下蔓延到视线尽头。
“佰列,”宋柬跟着他转过身问道,“我们是不是已经陷在幻境里了?”
程佰列颔首:“嗯。”
他想起原来在玉虚宗的时候,经常会听到掌门师叔,也就是萧之访,深更半夜跑到白源峰
上同师尊发牢骚,其核心要义,九成九都是在控诉他们的师尊,玉虚宗前任掌门洞微真人的不靠谱。
原先程佰列总觉得掌门师叔就是喜欢小题大作,身为一宗之主未免太过暴躁。
而现如今,他算是终于明白掌门师叔这些年的不容易了。
那卷轴上写的魔族不会中招,以及那些防止被卷入幻境的方法真的是——一个靠谱的也没有!
话虽如此,这些年以来确实没有魔族被困侘傺山的记录,程佰列之前一直担心侘傺山地界如此诡异,若是他一个疏忽叫宋柬被困,自己却游离在外该怎么办。
现在来看,还好不是最坏的情况。
“佰列,我记得你说过玄修进了侘傺山容易陷入难以自拔的幻境,鲜少有人能够挣脱,也就是说成功从这里出去的玄修也是存在的对吧,他们有留下什么相关的记录吗?”
“比如看见的幻境是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勘破的?”
程佰列摇摇头:“只言幻境由心魔而生,心魔破则幻境破。”
“然而世间玄修数以万计,各自都有各自的心魔不一而足,一样的唯有那都是内心深处最无法自洽的贪嗔痴欲,没有人会细说这些。”
宋柬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是。”
“若说魔族不会被这里的幻境影响心魔丛生,所以这里——”宋柬环顾这碧海蓝天,“难道有我的心魔?”
程佰列同他对视一眼,师尊的心魔……师尊会有心魔吗?
“喂!你们是谁!”有个十岁出头的小子突然蹿到了程佰列和宋柬的身前,两人甚至没有看清他究竟是从那处冒出来的,就像凭空而生一般。
他们对视一眼警惕地选择了沉默。
小孩儿穿着质朴到显得有些潦草的短褂,绕着他们俩人转了一圈,又说:“没见过你们,也是来祭拜海神娘娘的外乡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