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检察官(94)
徐翊白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蹙着眉,低头觑她,“有我在,到处偷什么师?”
高雪晴周六上午去看赵问松。徐翊白说要和明澈一起去,明澈只得告诉高雪晴她上午有事,下午过去,免得高雪晴一见徐翊白就开启八卦雷达。即使如此,明澈依然死命拒绝与徐翊白一同出现在赵问松面前,明澈先进门,过了十分钟徐翊白才进去。
哪知赵问松眼睛毒得很,瞄了瞄徐翊白,再看看站得离徐翊白老远的明澈,呵呵一笑,“你俩一起来的吧?”
明澈硬着头皮装大头蒜,笑眯眯回答,“说什么呢赵老师,我自己坐地铁过来的,一路也没见到徐老师呀。”又煞有介事问徐翊白,“徐老师总不至于和我一样坐地铁吧?”
徐翊白面不改色,没答。
赵问松也不深究,继续执笔写字。从前明澈与赵问松聊天,多是明澈提问赵问松回答,说来说去都是案子的事,而今天徐翊白在此,赵问松与其谈时政、聊诗文,任何话题都能洋洋洒洒斗上数个回合。明澈听得枯燥,插不上话,就在一旁埋头磨墨。
晚上赵问松留二人吃饭,明澈与徐翊白不约而同表示拒绝。赵问松在这二人中间溜了几圈眼神,对徐翊白笑说:“这小丫头像你年轻的时候,脑子灵、反应快,但是可比你强多了,比你有耐心——喏,我让她练字,她可就真的回去练了好久的字。”
徐翊白让秘书订的餐厅距离赵问松家不到两公里。华灯初上,正赶上路堵的时候,两人遂撇下司机和车,手牵手慢悠悠往餐厅的方向走。夜空晴朗,风轻云淡,明澈扣着徐翊白的手指,漫无目的想着怎么男人的指骨会这么硬,钳着她跟钢爪似的。不过这感觉也不错,手掌大小差距明显,十指扣在一起,如同牢不可破的保护。
“哎,”明澈摇摇徐翊白的手,望天一步一步走着,“其实赵老师之前就说过我像你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还觉得哪里像了,差太远了吧?”
有人望天,就得有人看路。“其实是像的。”
明澈一笑,“后来我再想想,要是我凡事都这么一条路走到黑,等到四十岁,确实很可能变成你现在这样的性格。但不同的是,一般人很难取得你这样的成就,所以我很可能只是空有一副吓人的躯壳,内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何止一条路走到黑的偏执像,就连对规则的藐视与反叛也同样相像。回看一地鸡毛的从业经历,明澈自认她除了郑磊那事,没做过其他真正出格的事。如今唯一抓着她小辫子的廖伟晨已经进去了,又被徐翊白威胁得永远闭嘴,四舍五入相当于全然没了后顾之忧。至于徐翊白……
要说徐翊白执业以来在桩桩案件中都规规矩矩、遵纪守法,明澈是不信的。任何一条食物链上,走到顶端的人都是狠角色,更何况徐翊白曾为宋明礼效力多年,游走在灰色地带实属正常,就算真做过什么写在《刑法》里的事也不算意外。刑辩律师本就是高危行业,代理案件能将黑的能辩成白的,同样,要是想挑其错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虽说近年徐翊白已经不再接涉黑案,贪污受贿案也鲜少沾染,可追诉时效哪那么容易熬过去,明澈还是担心。
像担心一个会永远固定出现在她未来中的人那样担心。
公检系统中与明澈发生过冲突的人大多说她苛刻偏执,然而这般负面形容在徐翊白眼中另有一番解释。“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受了委屈后对这个世界的叛逆。这种叛逆会伤害自己,所以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你不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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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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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澈自认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终究距离“好人”的标准相差太远。要说什么样的人算是好人,那大概是对被害人耐心细致,对被害人家属温和安抚,而不是对被告恐吓威胁,对被告家属冷嘲热讽。简而言之,廖伟晨在羊皮剥落之前,比明澈更像一个好人。
“……这种案件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年过八旬的母亲无力照顾没有自理能力的儿子,因此拿安眠药杀了儿子,再被警方逮捕。老太太七十多岁的老姐妹在一分院门口转了好几天,逢人就说要见领导,我看不过去,就想着要不让她见见承办检察官,等死了这条心,她也能回家歇歇。”
“然后呢?”徐翊白漫不经心地问,将眼前的牛排细致切好,又跟明澈换盘子。
明澈不客气地戳了块牛肉,喂进嘴里,继续讲述未见面这些天里发生的鸡毛蒜皮,“好巧不巧,我那同事不在。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为我故意的,就缠上我了,嘚嘚个没完就说要见领导见领导,还说——”嗓音一捏,提高八度,声情并茂惟妙惟肖地模仿,“你们年轻小姑娘没当过妈,不知道当妈的心。当妈的哪有不爱孩子的?当妈的都是最爱孩子的。当妈的怎么会害孩子呢,你们怎么能把当妈的抓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