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旧事(27)
接着他又冷静下来了,“我知道你委屈,当初若不是我将你拉入军统之中,想来现在你在戏班子里应该也混得风生水起了。可是,苟利国家生死以,为了国家,任何人的牺牲都是微不足道的。声誉、名节、甚至生命,什么都可以舍弃。你不例外,我不例外,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例外。”
沈犹怜静静地看着前路,没有回复,若有所思。
百乐门的舞会豪华盛大,几十个保镖分散四周,众人在香槟美酒中欢乐起舞。沈犹怜风情万种,摇曳着步伐来到谭秋心面前,邀他共舞。
琴声琮琤,沈犹怜一出场就成了舞池的焦点。她合着鼓点,轻扣着谭秋心的手腕,在光柱里如同精灵般起舞,美得不可方物。
“小姐的舞蹈跳得真好。”谭秋心说。
“谭部长就只夸我舞跳的好吗?”
谭秋心疏朗地笑,“沈小姐什么都好,今日朋友说我会遇到一个仙人一般的人物,果然如此。从前只在荧幕上看到你,便觉惊艳,今日私下相见,更是赞叹。”
“哎呦,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啦。我这人爱慕虚荣,能和谭部长认识,真是幸运至极啊。”沈犹怜陪着笑。
“常联系......常联系......”谭秋心顺势将她一揽,抱进怀里。
光柱倏忽地灭了,沈犹怜的表情由陪笑变成了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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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小姐第一次只是为了传递情报,并不是随心所欲的想要做坏事,更不是因为喜欢。
沈小姐:后面知道这印刷机有何用处的我眼泪流下来。
第15章 苦相劝
苦相劝 “此路并非正途,好自为之”
***
月亮沉去,天色愈发黑了。苏幕遮绣了一会刺绣,又看了一会书,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和一行复一行的字,也像是写满了心事。
家里的花含苞待放,酝酿着等待的意味。室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尽是闺阁里的失落。
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隐去,梦和夜都偃息了。她静静地聆听屋外的动静,连邻居家的呼噜声、蟋蟀的叫声都异常清晰。突然听见一阵汽车停驻的声音,她赶忙跑到窗口向外看。
沈犹怜从那轿车上下来,另外一人也随之下来,她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头发油油地梳在后面,穿了笔挺的西装,一看便不是林经理。
待到沈犹怜和那人攀谈了两句,回身上楼来的时候,她才慌忙坐回了卧室的椅子上。
是该出去迎接一下她,还是佯装睡下了?苏幕遮心绪不宁地想。
没一会儿,卧室的门敲响了。她起身开门,脸上带着一点慌张,手暗暗在衣料上婆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路过药店的时候买了点治跌打的药,我帮你涂上吧。”
“我没事的。”苏幕遮如是说,后背却又隐隐作痛起来。
“来吧。”沈犹怜不由分说进来了。
苏幕遮乖巧地趴在椅背上,沈犹怜卷起她的衣衫,手温柔地落在了她的后背,轻轻按按黑青的地方,柔声问,“是这里吗?疼不疼?”
苏幕遮点点头。沈犹怜慢慢给她揉着,经络疏通的时候又适时地贴上了药膏。
“谢谢。”苏幕遮难以掩盖内心的犹疑,忽而转头看向她问,“方才,是谁送你回来的?”
“舞会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苏幕遮感觉到她话不多,和晚上去报社时的状态截然不同,没有再问下去,又有些怅然若失。
***
又过了几日,苏幕遮终于看清了那人。
那天的雨冷冷地下着,冒着寒气。她因为报社的事儿忙的有些晚,撑了雨伞回到家门口,恰好碰到了送沈犹怜回来的人。
身为记者,她自然认识那人——日本扶持的傀儡政权大道政府官员谭秋心。
一股无名之火骤然涌上心头。
汽车离去,她径直来到沈犹怜面前,带着愠色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沈犹怜吐出两个字来,被雨水冰冷地淹没。
“伪政府的官员,日本人的走狗,你知道还跟他混在一起?”苏幕遮很生气,握着伞柄的手都使了劲。
“那又如何呢?他们关注时局和政治,这和我们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们过好风花雪月的日子就好了,不是吗?”沈犹怜的声音淡淡的,“我只是想找个有权有钱的倚靠着,如此,便心满意足了。”
“沈小姐当真和我母亲没有任何区别,”苏幕遮的声音颤抖着,“可她至少懂得寡义廉耻,断然不会如你这般毫无下限。我原以为,你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可没想到,你较之过去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伞面,沈犹怜的脸在伞下半明半暗,她抿了抿唇,方才缓缓出口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苏小姐追求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可我只想在这乱世之中有个依靠,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