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和他的女人(19)
其实,邵兴旺心里一直想着捡干柴的事情,并没有在意崖畔的麻雀。但它们不寻常的举动,激发了狗子的兴趣。
立在原地,邵兴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崖畔上的麻雀。
麻雀们并没有因为邵兴旺的路过而被惊飞,他们以同样的姿势警惕着他。
为了检验麻雀们是否跟人类一样,有一个像样的群体组织,邵兴旺故意转过身,慢慢地朝回走。
它们胆小的性格,邵兴旺是了解的,所以他的步子不能迈得太大,更不能举手或者弯腰,那样一定会吓跑它们。
迈出十来步后,邵兴旺听到了两声响亮的啼叫。
邵兴旺分不清,这只麻雀是群体的领袖,还是族群的族长,但他可以肯定,这两声啼叫之后,麻雀们放松了警惕,再次嘁嘁喳喳地交谈起来。
邵兴旺停住脚步转过身,突然,声音又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它们警惕的小脑袋,又一次齐刷刷地,随着他的脚步的移动而移动。
邵兴旺无心打扰,悠悠地,悄悄地,故意低垂着头,向桃园走去。
他的身后传来两声啼叫,紧接着,热热闹闹的雀声又恢复了。
邵兴旺能感受到,这背后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特有的轻松与欢愉。
麻雀们尤其是对人类的恐惧由来已久,但在邵兴旺这里却是个例外。
邵兴旺是村里唯一不伤害小动物的孩子。
包括一只跳到他手臂上的蚂蚱,邵兴旺顶多捏住双腿,逗弄一下,绝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拔掉蚂蚱的脑袋,然后把脑袋塞进腹部,看蚂蚱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蚂蚱肯定在大哭,但人们不是蚂蚱,永远无法感知一只昆虫的痛苦。
母亲刘云朵还为此担心过,怀疑儿子邵兴旺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孩子。
邵兴旺怎么也想不明白,弄死一只蚂蚱,从麻雀的窝里掏出几枚蛋,或者从草丛中逮住一只青蛙,然后狠狠地甩向河里,跟一个人的勇敢有着什么关系?
第十三章 看电影
时间过得飞快,尤其对一个孩子来讲,时间过得更快。
似乎一个转身,冬天就到了。
冬天一到,渭河两岸的村庄就显得寂寞的多。
天越冷,天就黑得越早,大人小孩只能待在家里。
白天太短,村里没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其实村里一个冬天都没发生过大的事情。
前天邻村有一老人去世,哀乐响了整整两天,到了今晚,终于安静了。
一家人闲得无聊,只好围坐火炉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母亲刘云朵想起了还未纳完的鞋底,从炕头拿来了针线笸箩,手指套上顶针,开始忙碌。
邵兴旺的一双臭脚伴随着个头的快速窜高而迅速膨胀,去年的棉鞋已经穿不上了,直到冬天来临还穿着单鞋。
父亲邵振邦坐在火炉边烤馍馍,他已经问了两遍,谁吃烤馍馍?
结果没人答应,但他还在烤,烤馍馍成了他打发时光的一种方式,吃不吃是你们的事情,烤不烤是他的事情。
邵兴旺把冰冷的一双脚伸进被窝,趴在炕沿上看小人书。
小人书是同学借他的,拿回来时父亲邵振邦先看了,现在轮到他看了。
炉膛里飘出了红薯的焦糊味,中间夹杂着一丝丝甜。
母亲刘云朵惊叫一声说:“快!我早上放在炉膛里的红薯怕是熟了吧。”
父亲邵振邦赶紧拿起火钳子,夹起煤炉盖子,发现里面的两只红薯,何止熟了,已经焦了。
看书的人正入迷,纳鞋底的人正在找另一只鞋底,烤馍馍的人正忙着剥红薯皮,突然停电了。
邵兴旺抱怨道:“怎么又停电了,我的小人书还没看完呢。”
邵振邦说:“估计又是拉闸限电。”
邵兴旺问父亲:“为什么县城不停电,咱们村老停电?”
邵振邦说:“城里有工厂。一停电,工厂就开不了工。”
邵兴旺问:“他们开不开工,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邵振邦说:“就那么一点点电,不够用,就要停咱们的电。”
邵兴旺说:“这不公平。”
邵振邦说:“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
虽然认为只给乡下停电是一种不公平的事情,但冬天的乡下,三天两头停电,邵兴旺早习以为常。
停电后,整个村庄沉沉睡去。
断断续续的狗叫声,让人还能想起,渭河岸边还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
寒冷的冬夜,如果停电了,人只能睡觉。
可今晚,邵兴旺却睡不着!
邵兴旺说:“妈,我睡不着。”
刘云朵说:“睡不着,来,妈搂着,给你“猜曲儿”(猜谜语)”
邵兴旺问:“啥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