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和他的女人(14)
她知道,乡下的很多穷人,之所以穷,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懒”。
人常说:早起三光,晚起三慌。
儿子必须得有个结实的身体,必须热爱劳动,这是幸福的前提。
刘云朵虽然是个只有初中文化的乡下女人,朴素的道理还是懂得一些。
看着儿子虎头虎脑,满头大汗的样子,刘云朵一脸的幸福,赶紧给儿子拿早已晾凉的白开水。
邵兴旺一边咕咚咕咚地喝水,母亲刘云朵一边用湿毛巾,擦他的头、脸、胳膊和后背。
刘云朵擦得非常仔细,就像在擦一件祖传的古董。
擦完之后,刘云朵接过儿子喝水的搪瓷缸子,然后眯起眼睛,笑着说:“去吧,去玩吧。”
邵兴旺像脱缰的小马驹,哒哒哒地跑向村口的小河边。
很显然,他来晚了。
河边的好位置都被人占据了。
石头铺成的台阶上坐满了人,邵兴旺不想从人堆里挤进河,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在岸上,张开双臂,大喊一声:“我来了”。
“扑通”一声,邵兴旺跳进了河里。
他离台阶实在太近,跳河激起的水浪,直接溅到人群中。
抽烟人手上的烟被水浇灭了,河边洗衣服的女人溅了一身水。
“这挨球的,是个二杆子。”
邵兴旺听到有人在抱怨,但他毫不理会,欢快地和小伙伴们在河里畅游起来。
天气实在闷热,村口河道里挤满了人,脏男臭女,老老少少,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数量最多的当然是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儿。
比邵兴旺他们小的,光着屁股,比他们大的,穿着长裤。
邵兴旺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数穿着裤头。
但他们需要时刻提防,有人突然从背后袭击他们,扒掉他们的裤头,故意让他们露出小牛和屁股,在众人面前出丑。
尤其是在他们身旁,有时还围着一群十一二岁,也许十四五岁,正在戏水打闹的小姐姐们,这样的恶作剧,防不胜防。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常惊得小姐姐们大呼小叫,捂着眼睛,哗啦啦地跑上岸去,惹得满河道的人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邵兴旺他们非常气愤,提上裤头就追,有时裤头还没完全提起来,就又羞又恼地在河道里追他们,结果引来更大更持久的笑声。
那些在河岸边蹲着抽烟的父辈,他们并不关心河里发生的事情,洗完身上的暑热,人人嘴里叼根纸烟,说着聊着,讨论着他们关心的事情,也许是天气,也许是收成,也许是田间劳作的心得与体会。
这河底沉淀着石子和细沙,没有淤泥,是一个天然的戏水娱乐场。
女人在河边捣衣捶布,男人光着膀子在河里清洗暑热。
像邵兴旺这样大的孩子,在清洌洌的河水里,躺着趴着,让河水拖起自己,顺流漂浮。
小一点的孩子,被大人拽着胳膊,搓洗身上的泥垢。
村口的河实在太浅。
最深处,其实就是邵兴旺刚才跳水的地方,不过也就一米深。
夏天,极端天气经常发生,比如下暴雨的时候,这安静的小河也会突发大洪水,淹没村外低洼的庄稼地,淹没菜园和果园。
暴雨停歇,洪水便很快退去。
果树落果子,蔬菜和庄稼死伤一片,几乎全军覆没。但总会有屹立不倒的,比如黄瓜架上的藤蔓,最顶端仍会顽强地开出几朵灿烂的黄花,长出几条鲜嫩的新黄瓜。
第十章 懒人其实并不懒
天气晴朗,不管太阳有多么毒辣,邵振邦和刘云朵夫妇总会带着儿子邵兴旺到田里劳动。
夫妻俩不光要让儿子养成热爱劳动的习惯,还要让他从小学习田间劳作的本领。
长大后了,即便当个农民,也要当个懂技术的勤劳的农民。
六月上旬收割完麦子,还没等晒干装袋,颗粒归仓,一家人就在满是麦茬的地里施底肥,家里积攒有农家肥,就撒一层农家肥,没有就施一点磷肥或者尿素,氮肥要等到禾苗长到一米高的时候追施一次。
施完底肥,就该播种玉米了。
邵振邦在最前面。
他每间隔半米,就用锄头挖一小坑,节奏均匀,动作灵巧,看起来毫不费力。
种玉米的小坑挨着地梁,笔直且均匀。
邵兴旺在中间负责撒种,母亲刘云朵跟在后面盖土。
邵兴旺给每个土坑下三粒种子,不出意外,一周后,每个坑里都会冒出三棵禾苗。
七八月份,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候,也是一家人最为忙碌的日子。
遇到伏旱,还需要给禾苗灌水,其中的锄草,也是一项重要劳动。
七月初的一天,夫妇俩带儿子到地里薅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