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福正坐在一个塑料板凳上,磕着瓜子看着手机里的擦边主播,那些穿紧身衣的年轻女孩儿随着音乐扭来扭曲,把刘大福的眼睛都看直了。听见乔慧兰的招呼声,他连头都没抬一下,随手就给扔过去一个红包。
乔慧兰脸上显露出喜色,急忙打开红包,手指在湿润的袖套上捻两下,点了点数。点完,她凝固住,迟疑地说:“刘哥,这……这怎么比之前少两百?”
刘大福瞥她一眼,不耐烦地皱眉,“这家人会讲价啊,整体价格下去了,分给你的当然也就少了。怎么,要我自掏腰包贴你两百啊?也行啊,我贴你两百,以后再搭灵堂,我就找其它纸钱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搭灵堂是大活,乔慧兰好不容易才花钱托关系搭上刘大福的丧事公司,哪里敢得罪。她慌了神,忙忙赔笑脸,“刘哥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相信你不会坑我的。”
刘大福往嘴里丢了颗黑瓜子,斜眼睨面前的中年女人,“那你以后还做不做?”
乔慧兰点头如捣蒜:“做,当然做。”
刘大福嗤笑一声,摆摆手:“走吧,下次有活等我电话。”
“好咧。”乔慧兰强行挤出笑脸,把红包揣进外套内衬的里兜,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来这家赶礼的熟人看见了她,惊喜地招呼:“慧兰!乔慧兰?哎哟喂,还真是你啊!”
乔慧兰一时没认出对方,皱眉回忆起来:“你是……”
“哎呀!我呀!以前咱们一个生产队的!我李淑娟!”
“哦哦,你好你好。”
“好些年没联系了!你现在还住喜旺街9号院儿呢?”
“是啊……”两个老街坊拉起家常。
不料听见“喜旺街”三个字,边上刘大福的眼神却瞬间一凛。
他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大步过去直剌剌就横在了乔慧兰和李淑娟之间。李淑娟见这人面相凶悍不像个善茬,不敢多留,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溜了。
乔慧兰忍着困惑和怒意,继续赔笑脸:“刘哥,还有事吗?”
刘大福打量她几眼,绿豆大的小眼睛里折射出一丝精光,缓慢问:“乔大姐,你住喜旺街9号?”
乔慧兰点头。
刘大福随后便左右看了眼,调出手机里一张照片递到乔慧兰眼皮底下,嗓音压低,又说:“那你认不认识这个人?他也住9号。”
乔慧兰看向手机屏,瞳色纹丝不变,平静地摇摇头。
刘大福眯起眼,嗓音阴狠三分:“乔大姐,你知道我这人什么脾气。要是你要敢诓我……”
“哎哟,刘哥,听您说的什么话。”乔慧兰连连赔上笑脸:“您是什么人物,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照片上的人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这小年轻一看就不是老街坊,这些年租户多,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走,我哪儿认得全啊。”
刘大福盯着乔慧兰,眼珠子转了几圈,说:“行吧。”
乔慧兰背上冷汗涔涔,松一口气,正要离开,却又被刘大福叫住——“等等。”
乔慧兰回过头。
刘大福从裤兜里摸出个钱包,打开来,取出几张百元大钞,一并递过去。
乔慧兰愣住:“刘哥,您这是……”
“乔大姐,刚才我心情不好,语气冲了点儿,你啊,千万别往心里去。”刘大福微微一笑,“刚才我合计了下,钱给你算错了,现在我给你补上,你可不许小心眼儿生我的气。”
乔慧兰心中又惊又疑,不敢多问,接过钱便匆匆走了。
“刘哥,来包华子啊?”散烟的家属问。
刘大福接过那包中华,掏出一根在原地点着,然后走到一个没人的地儿,摁亮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没多久便接通。
眨眼功夫,刘大福舔着脸笑成一朵花儿,狗腿至极:“三爷,晚上好啊!我,福子。”
听筒那头语调不耐,很敷衍地问:“找我什么事?”
刘大福殷切道:“三爷,我这儿知道了一个情况,也不知道重要不重要,想着得跟您老人家汇报一下。”
“有屁就放。”
“上回李家办丧事,您不是看见有个小姑娘和你兄弟走挺近么,那女孩儿我认识,她妈是个寡妇,开纸钱铺的。我今天刚知道,那对母女也住在喜旺街9号,我心里合计着吧,你兄弟和这对儿母女关系应该不一般。”
听筒那边静默几秒,回:“知道了。”
刘大福嘿嘿两声,又说:“陈三爷,你看,我这儿给提供了这么个消息,我欠你的钱,那利息是不是就能给我免了啊?”
话音落地,那头的陈三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冷嗤道:“刘大福,你他妈算个屁,也敢跟老子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