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瞧他,忍不住问:“你呢,怎么也这么早?”
“烟没了,我下来买烟。”郑西野漫不经心地说,“抽一根烟三分钟,等烟味完全散干净又要五分钟,所以我提前下来,免得一身烟味儿熏到你。”
话音落地,许芳菲目瞪口呆。
郑西野手里还拿着那只黄鹤楼,修长五指的很随意地把玩两下,放回烟盒,“就是没想到你也提前。”
许芳菲实在是没想到,这男人提前出现在这里,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竟然是怕他抽完烟,烟味来不及散干净,会熏到她……
心里莫名一暖,耳根子却隐隐热起来。
许芳菲两腮泛红,抿抿唇小声说:“你如果现在想抽烟,我可以先走远点,等你抽完了再过来。”
“不用了。”之前烟瘾来了,结果一看见她,郑西野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想抽烟了。
他替她拉开副驾驶室那侧的车门,也不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她一眼。
许芳菲读懂这副眼神示意,连忙走过去,乖乖弯腰,坐进车里。
郑西野绕到另一侧,也上了车。
可他上了车之后,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既不说话,也不开车,只是坐在座位上侧着头,眼皮微耷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目光直勾勾的。
许芳菲本来还能眼观鼻鼻观心,强行镇定,但被郑西野这么直白毫不避讳地瞧了会儿,终于还是稳不住了。
她转头看向他,窘迫道:“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郑西野说:“上回你坐我的车,我教过你什么。”
许芳菲一懵。
郑西野对上那双晶亮迷茫的双眸,无言,最后只能倾身往她贴近过去,扯过座椅上方的安全带从她身前一环,系扣扣牢。
许芳菲整个人几乎是紧紧贴在座椅靠背上,面红耳赤,心跳混乱,木登登地看着郑西野做所有动作。
帮她扣稳安全带,他高大的身躯便撤回自己的座位。
“……不好意思,”小姑娘咬咬唇瓣,左手手指无意识摸了摸右手拇指的指腹,挤出几个字,“我又忘了。”
“没事。”
郑西野将许芳菲细微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注意到什么,眉心微拧。片刻,他收回视线发动了引擎。
汽车从喜旺街驶出,目的地是凌城文化宫,车程在二十分钟左右。
行车几分钟过去,车厢内悄无声息,始终没有人说话。
这样的安静,让本就紧张的许芳菲感到更加不安。她清了清嗓子,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道:“对了,上次听你说起军校。你是了解过相关信息吗?”
郑西野开着车,很自然地回话:“道听途说知道一点儿。”
许芳菲:“哦。”
郑西野侧目看她一眼,“你为什么想报考军校。”
“听我大伯妈讲,军校学费是全免的,学生每个月的生活费,国家也给补贴。”说到此处,许芳菲的脑袋低垂几分,声音也跟着变小了些,“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我不想我妈妈太辛苦。”
闻言,郑西野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平静地说:“历年报考军校的应届生,确实有不少都是你这种心态。很常见,也很合理。”
许芳菲看向年轻男人漂亮冷戾的侧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郑西野又道:“可是你只知道军校学费全免,生活费也给补贴,有没有想过,国家为什么要补贴军校生。”
许芳菲想了想,说:“我知道,因为军人很神圣。”
十八岁的小女孩,内心世界单纯美好,也过于理想主义,凡事只看得到海面上的冰山一角。郑西野闻言,寡淡笑了下,神色温和,“军人神圣不神圣我不知道,但苦是真的苦。不单单是身体层面,筋疲力竭受伤流血,只是最基本的家常便饭,心理上的考验和磨砺才最煎熬。”
许芳菲看着他,歪了歪头,没有说话。
“穿上那身军装,就意味着扛起了保家卫国的责任,不可退缩,不可放弃,鞠躬尽瘁,马革裹尸。”郑西野直视着前方,字句轻缓而有力,“我建议你在做决定之前慎重虑。你一个姑娘家,没必要去挑这么沉的担子。”
许芳菲依旧定定注视着郑西野。
那时,年少的她并没有看懂,这个男人眼底深处的寒冽暗冰与惊涛骇浪,而他所说的“不可退缩、不可放弃、鞠躬尽瘁、马革裹尸”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也听得稀里糊涂。
许芳菲不知道的是,这些她似懂非懂的东西,在今后的岁月中将彻底融入她的血液,在其中蔓延,弥散,凝结,和她的生命合二为一,伴她一生。
郑西野话说完,车厢内再次变得寂静。
好一会儿,许芳菲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回复道:“嗯,好。我会再认真考虑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