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开在荒野里(43)
“嗯……是我。”她呢喃。
“好,我原谅你了。”
“有一天你被杀人抛尸了怕是还要帮着人挖坑。”祁免免冷嗤一声,像是觉得荒唐。
“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样我知道。我相信我的直觉,我知道你不是天生的坏种。”季淮初松开她,抚摸了下她的脸,“如果我赌错了,那就当我倒霉吧!”
祁免免看着他,她的眼神似乎真的有了一点脆弱。
季淮初笑了笑:“谁让我喜欢你。”
第21章
大约制片和导演说了什么。
又或者秦可莉出面交涉了。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只偶尔有人提起, 说演女反派那个演员,精神不大正常似的。
祁免免照旧拍戏,只是最近变得更加冷戾沉默, 那种骨子里的冷漠和喜怒无常,都懒得遮掩了。
她不太喜欢在片场待着了,因为周围人经常偷偷观察她,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观察的猴子, 会勾起一些她并不好的回忆。
她没事了就去楼下待着,去季淮初办公室, 有时安静坐着,有时骚扰他。
季淮初那天的真情吐露, 她没能消化。
其实她不太理解他的爱。
爱是什么?
她有时觉得自己懂了, 可其实始终不明白。
或者说, 她不明白季淮初。
无论如何研读, 看了无数个人下的定义, 就好像一个小学知识储备的人去读高数,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仿佛天书。
爷爷说爱她, 会照顾她的起居, 把她从很小拉扯到大, 据说她夜里发高烧,爷爷背着他去医院, 急诊那天意外很忙,他跑得太快,鞋子都挤丢了。
可他也会电击她, 把她当做动物一样观察、干预、研究,他觉得她是他的作品。
他给她打造了一个专属的信息茧房, 却并没有完全阻止她从外界获取信息,只是他逐渐发现,很快,她就可以扭曲认知了,固有的信息茧房越牢固,她就会失去思辨能力,把其他东西都视作异类,然后扭曲化理解。
医生说,她至今仍困在那个牢笼里,她甚至到现在都无法将一切完全怪罪于某个人某件事,她已经相信,她天性如此。
父亲也说爱她,他把她带回家。她入学晚,启蒙教育很差,为了她能进去最好的小学,父亲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外加全校的运动器材。
因而老师们对她和颜悦色,即便她是个“坏小孩”,也并不劝阻她,只是礼貌批评,然后敬而远之,他们会暗示其他小孩也远离她。
因为她是危险的。
趋利避害是本能,她知道,也并不觉得有问题。
哪里出问题了呢?
或许她本就不该出生。
这才是问题所在。
可惜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祁免免年幼刚回江城时候的愚钝只体现在表面,事实上她的早熟已经超出基本的范畴,她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也延迟地明白,自己遭遇过什么。
就像一直在黑夜里待着的人,到了阳光底下,所有人告诉你,白天才是人类活动的时间,那种荒谬和巨大的差异感,带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惊痛。
她感觉到愤怒和被戏弄的悲哀。
其实有时她想,或许一直待在爷爷身边,那么也不会感觉到自己是个异类,年幼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怪怪的,但并没有痛苦到无法忍受。
人一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
没有见过白天,就可以一直习惯黑暗。
但她的痛苦也是清醒的,不断的反刍曾经的一切,然后冷眼旁观着过去。
她没有办法,因为她连去恨谁都不知道。
何况她也没有多恨。
恨这种东西,在于你曾经的爱和珍惜,她没有这种感情。
母亲也爱她,但只在她听话的时候,一旦她表现出不合她心意的地方,她就会感觉到痛苦和无助。
她试过自己去体谅她,但她做不到,她无法理解她的歇斯底里,就好像希望祁免免是一个玩偶,可以随意摆弄才满意。
母亲无法改变她,她也无法理解母亲,所以她觉得,这样扯平了。
她不恨任何人,也不爱任何人。
她知道,爱是短暂的,有条件的。
她讨厌捉摸不定的东西。
她不需要。
大学时候,她见过很多情侣,分分合合,幸福或者痛苦,徒劳挣扎着。
爱情大概就是折腾吧,你折腾我,我折腾你,然后互相折磨到触及对方底线,再换个人折腾。
人果然是无聊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