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五岁的秦宋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晚是他能与妈妈和弟弟说话的最后一晚。

妈妈被抬走了，他们说女人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秦宋没能看见那样的妈妈，但他突然害怕了，害怕弟弟也被抬走，连忙跑回病房把房间反锁，爬上床抱住弟弟，秦元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了，但他抱着不放手，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往下淌，秦宋小声哭着，害怕声音一大就引来坏人。

床头柜上的石像闪了一下，缓慢摆动着前面两只手臂，摆成一个奇怪的姿势，祂道：“向我许愿吧，小孩，神会满足你的愿望。”

秦宋不懂，但他许了愿，他要弟弟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这是妈妈的愿望，他也希望弟弟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石像满足了他的愿望，给了他三颗钉子，告诉了他钉子钉的地方，钉进去了便能炼成巫鬼盅。

多年后，秦宋长大成人，代替地头蛇成了地下坊的老板，他学了医，专攻血液科，买下了久善医院，立下了可以先治后付的规定。

可养鬼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寻常鬼怪尚且难养，更别提被炼成巫鬼盅的恶鬼了，养恶鬼需要靠血气养，只有经常食血，才能保持理智，否则将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工具。

这门邪门炼法，早在千年前便存在，只是钉子的钉法与位置失传，后人想尝试炼鬼的，都因不知魂钉位置，以失败告终。

初来，小鬼刚成，年纪又小，不需要多少血气，秦宋便用自己的血喂养着，这一喂也勉强喂了个十多年，喂到了如今，可随着吸食血气的增加，小鬼的能力也渐渐提高，需要的血气也越来越多，秦宋没法供应小鬼的血气需求，只能选择杀人，那些“意外”身亡的病患，就是被秦宋选中喂养小鬼的人。

《鬼籍》里有记载，恶鬼的眼睛对视不得，若对视便会被恶鬼盯上，接而霉运不断，时机到时，那鬼便会来索命，而生命垂危之人本就有半截身子踏入了鬼界，也极容易撞着鬼物，不过大部分游离的鬼都不会对人怎样，只有红眼恶鬼才会害人性命。

张束玉便是不幸在回溯中与恶鬼对视的倒霉蛋，这下他突然从身侧消失，慕邪倒真有些担心了，他害怕那个倒霉表哥真是个半吊子！他可没这么大个儿子赔给张叔啊！

“灿思悟。”慕邪轻唤了一声。

“……在。”灿将军的声音贴着耳膜传来，就像他人贴在耳畔一般，让慕邪下意识地歪了下头。

“你还好吗？”慕邪想知道灿思悟缓过来没有，毕竟他发现灿思悟对鬼气的分辨比他更快更准，他想让灿思悟帮忙找小鬼的位置。

灿思悟没有回话，慕邪正诧异，片刻后身后便贴上一个冰凉，灿思悟双眼猩红，颈周爬上了图腾一角，他伸手握住慕邪怀中的夜叉邪像，眼眸在一瞬间隐隐呈现苍色，那邪像便在刹那间被碾做了齑粉。

他又伸手去摸慕邪白皙的脖颈，被慕邪察觉到不对劲，快速退离灿思悟的怀抱，自己扯下了布条，将桃藤取下道：“去，藤缚！”

桃藤听令从慕邪手中飞出，将灿思悟紧紧束缚住，灿思悟似乎想挣脱，可察觉到什么，又卸了气力，听话的被桃藤捆着，慕邪掐着灿思悟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眉头一蹙，不解道：“你眼睛怎么回事？”

灿思悟却迅速挣脱，将头低下，声音嘶哑黏腻，像是在克制什么，他道：“不……不看。”

过了一会，他又委屈低喃道：“杀……杀我……哥哥……你……杀我……”

“什么？”慕邪想靠近，却被灿思悟用鬼气打开，他一路被打到了墙边，背靠着墙才停下来，灿思悟站的位置背后，正对着一面反光的板子，板子上倒映着灿思悟的死因。

慕邪瞳孔猛地一缩，倒影上面，他，应该是前尘的他，双手握着一把剑，居高临下地将剑刺进了灿思悟的胸膛。

是他，杀了灿思悟。

第51章 巫鬼盅（8）

“灿思悟！”慕邪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喊住他，但他第一反应是不想让灿思悟看见。

可这种别扭的思绪也仅仅存在一瞬，慕邪很快扶着墙站起来，舌尖舔了舔唇，将桃藤收了一支回来，桃藤在他手上快速幻化成一段枝繁叶茂的树枝，慕邪双手握着树枝，冷声道：“有点疼，你忍忍。”

民间有种撞邪驱邪的土法子，叫打柳。

这种仿佛确实不错，柳在民间又称作“鬼怖木”，若是家中小孩突然神神忽忽的，疑似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大人便会用柳枝在小孩身上打一打，将邪祟打出去。

可就单论打鬼这种事，柳枝能成，桃木更甚。

灿思悟身上的血煞太重，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慕邪是万不可能拿慕家的桃藤打他的，灿思悟红眼歪头看着慕邪手中的桃枝，那张委屈的脸上又是一阵错愕，错愕过后，那驱邪的桃枝便条条打在自己身上，生生打散他身上缠绕的浓郁鬼气，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