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镜后(35)
“它在人们的照片里,看起来是浪漫的,是温柔的,于是我便这样想象它。”
那些摄影作品里,被氤氲的晚霞和火烧云包围的雪山,美而梦幻,就像她在机场遇见杨暹的那个丁香色的傍晚,是她对云省这片土地的最初印象。
但当她真正坐在卡瓦雪山的对面,在风吹枝桠猎猎作响的呼啸里,她发现不是的。
实际上的日落金山,浩瀚又孤寂,凛冽而粗粝,哪怕云崖积雪被染上一片灿烂的橘红,她也只感到它的肃穆苍凉。
杨暹听出她的意思,山上的风把她一头齐耳短发吹的乱糟糟的,看不清神色。
他不止一次的察觉到祁一桐身上悲观主义的底色,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在某些时刻刺目地闪现。
什么样的环境才会成长出这样的一个孩子?这一次,他开口问出了那个长久迷惑的问题。
第十六章
故事也不怎么波澜壮阔。
邬丽芬并不是祁骋的第一任妻子,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女人。
祁骋的第一段婚姻不怎么美好,那时他还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岗位要求常年出差,夫妻聚少离多,结婚没几年两人就和平商议,背着父母离了婚。
没有孩子,手续办得很顺利,没有给谁带来麻烦。
至少一开始祁骋是如此想的。
又过了两年,他在出差中遇到了分公司就职的邬丽芬,两人一见如故,迅速陷入爱河。
邬丽芬从分公司调到祁骋的部门,这样在一个团队里出差就能够一起,爱情似乎没了后顾之忧,没过多久两人就结了婚。
结了婚,就不可避免的要处理与父母辈的关系。
祁一桐的外公外公在邬丽芬工作没多久就意外离世了,而祁骋这边,长辈也只有祁一桐的奶奶一个人。如此说来,这关系处起来理应更加轻松,可是坏也就坏在这里。
邬丽芬也许从没想过未来有一天阻碍自己跟婆婆打好关系的,会是另一个女人跟婆婆的关系——祁骋的前一任妻子与老太太相处的非常好,简直是太好了。
当年他工作在外,是对方将老人接到家里妥善照料,离婚后逢年过节也还会跟老太太联络,尽到了一个儿媳应尽的一切义务,所以这事说到底不能怪人家,是祁骋自己理亏。
为此,老太太打一开始就不认同他为了工作成天不着家,更不要说离婚了。
老一辈人眼中,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无论多苦多难都要咬着牙把日子过下去的,祁骋瞒着她把婚离了,转眼又告诉她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这不是将婚姻视作儿戏吗?
尽管祁骋解释过无数次,自己是离婚之后才遇到的邬丽芬,但在老太太这儿,邬丽芬就是拆散儿子与儿媳美满家庭的凶手,就算理智上接受了,情感上也说不过去。
邬丽芬不是没做过努力,可老人家心中认定了儿媳受了委屈,自然不可能认可她。或许这其中也有因儿子隐瞒她而产生的怒火,这把火也不可避免的牵连到了其他人身上。
“你们俩也别怪我,我老太婆只身一人,就只享得起一个儿媳的孝敬,多了,老太婆我无福消受。”
无论多少次上门,老太太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就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送礼就收,看望就站在门口看,看完了你们就可以回去了,态度坚决得让祁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再硬的冰,捂个三五年的,总有化的一天吧?
可是邬丽芬跟着祁骋在外,注定无法做那个时时把冰捧在手心里的暖炉,于是婆媳关系就这样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直到祁一桐出生,才稍微有些缓和,好歹是让一家三口进家门了。
老太太这头对邬丽芬不冷不热的,对祁一桐也没有多亲近,肯定不能指望这家里唯一的老人帮带孩子了。
于是这一年,邬丽芬再一次调了岗,换到了一个能稳定上下班不必出差的行政岗,而祁骋,为了给母女更好的生活,辞职出来自己做生意了。
那段祁一桐已经记不起的幼儿回忆,是为数不多一家三口共同生活的几年。
她小学毕业后,祁骋的事业正逢关键的起飞阶段,邬丽芬在丈夫和女儿之间抉择许久,最终决定辞职跟着丈夫,帮着打理公司,夫妇俩白天工作晚上应酬。
一家三口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连坐下来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关心女儿的学业和生活。
就这样,祁一桐升入初中的第一年,成为了一名寄宿生,不过寄宿生活并不愉快。
原因无他,小荷才露尖尖角,初褪稚气的她已经有了美丽的雏形。
其实真要论起来,十几岁出头的孩子,能漂亮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