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镜后(101)
邬丽芬用了好一会儿来反应这个“他”是谁,诧异道:“送你回来的是那一位?你们……”
“嗯,在一起了。”
邬丽芬静了两秒,微笑起来,笑容里有一丝落寞,“挺好的,祝贺你。”
时至今日母女俩生疏得要说一句“祝贺你”,祁一桐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要不要晚上一起……”,邬丽芬开口想叫祁一桐带杨暹回来吃饭,余光瞄到满室的花圈才想起这时机不对,喃喃改口:“没什么,下次吧,那你怎么去酒店?”
祁一桐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在自己都还没跟祁骋解决好矛盾前,她并不想把杨暹往家里带,于是装作听不懂。
“他在外面等我。”
“行,那你们快回去歇着吧,他开了那么久的车,别叫人家再等了。”邬丽芬推了推祁一桐。
“我爸……”
邬丽芬脸色淡了,“你爸在忙,我会跟他说的,去吧。”
去酒店的路上祁一桐心情像蒙着一层霾,老太太的去世,她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再次被唤醒了对于这座城市,对于这个家的疲惫。
杨暹看在眼里,无声的覆住她的手。
祁一桐头靠着车窗,“如果可以,其实我希望你明天不要来参加葬礼。”
杨暹分出神来打量她的神色。
“是不是觉得我太绝情了?”
祁一桐笑了,感到盖住她手背的大手收紧。
杨暹眉心微敛,“你不想我去的话,我就不去。”
祁一桐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来吧。”该她作为小辈做的她都做了,再多的虚情假意她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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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葬礼。
祁一桐一早自己打车回了老太太家,老的单位小区,留下的基本都是那一辈的老人,天还没亮就有上门吊唁的,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祁骋的前妻依旧来帮忙,老太太喜欢她,儿子与她离婚后便认她做干女儿,与一家三口一左一右跪在灵案两侧。
祁骋哭得哀痛,前妻亦然,惹得来吊唁的人也悲从中来,一屋子哭声滔滔,灵前香密布,散得屋顶都是灰蒙蒙的烟,叫人喘不过气来。
祁一桐默然垂着眼,她不喜欢这些人时不时落在她和邬丽芬身上的眼神,带着自以为隐秘的窥探和品味,就好像她们母女俩不该出现在这个灵堂上。
这些都让她想起那些同邬丽芬一起被拦在这间屋子外的回忆,想起那个端午班会放学后无言的一程路,以及那道在她身后响起的冰冷关门声。
邬丽芬背脊挺得直直的,即使在这个时候也略施淡妆,对每一道若以若无的目光视若无睹。
九点多的时候,杨暹到了,祁一桐出去接他进来。
杨暹与老太太并不认识,只是对着灵案三鞠躬,又微微侧身向着祁一桐父母鞠了鞠。
他气度矜贵,屋子里的人无一认识他,祁骋也没认出来,愣着神回了他的礼,还在想这是哪一位,直到看到祁一桐站在他身后,才明白过来,这是祁一桐的朋友。
或许也不只是朋友。
祁一桐不欲让杨暹久留,行过礼后就领着他往屋外走,两人言谈间举止亲昵,经过人时他还揽住祁一桐的腰,都一一落在了祁骋眼里。
同时他也注意到,邬丽芬并不怎么惊讶的样子。
祁骋狐疑:“你认识?”
邬丽芬捋好鬓边碎发,“不算认识。”
她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态度让祁骋很反感,加上亲奶奶去世祁一桐还要耍小性子在外面住,娘俩一个随一个,冷情冷意的,一滴泪都落不下来,祁骋憋了一肚子火,若不是满屋子的人他早便发作了。
转移到殡仪馆的路上也是,按照习俗这一路是要家属哭丧的,哭声越大亡人越能找到路,然而一路上呜呜发声的还是只有祁骋和前妻,很是讽刺。
下午五点,遗体火化,葬礼也结束了。送走了吊唁客和前妻,一家三口回了老太太家,随意用了点饭,都没什么胃口。
今夜要在这里守灵,祁一桐发消息给杨暹让他不必等自己。
杨暹消息回的很快:困了就眯一会儿,别硬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发着消息,没什么实质内容,但跟他说话祁一桐心情能好一些。
祁骋怀里抱着擦了又擦的老太太的遗像,看着埋头玩手机的女儿直皱眉,问道:“今天来的那个,是你交的男朋友?”
祁一桐停下打字,摸不清他意思,但还是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