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90)
人的心思难猜,个个口是心非,沈濯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妄下定论,不禁凝眉沉思,李烬霜这话是想让他走,还是想让他留下?
不如再听听。
李烬霜抿了抿唇,偷偷打量沈濯一眼,看他全无反应,便有些受冷落,不再多言。
他掀帘下榻,摊开一掌,手心聚起白雾,不过须臾,缭绕的雾丝间便浮出一盏花叶参差的莲灯。
莲灯裹着几重晶莹的花瓣,皆含蓄地收拢着。琉璃灯芯在灯盏中央明灭闪烁,沉重迟缓,宛如弥留之人的脉搏。
话没了下文,沈濯甚是扫兴,又见李烬霜祭出魂灯,便在心头冷笑。
方才还在说他,这会子就念起祁寻来了。
真是水性杨花。
李烬霜在坐床上盘膝合眼,身前几案上摆放着玲珑剔透的魂灯。
他朝那灯芯中灌注念力,犹如入定,半晌徐徐睁眼,徒劳无功。
沈濯抱臂看他,稍稍扬起下巴,一声不屑的轻哼。
早知招魂引魄艰难,李烬霜未流露出半点气馁之色,泰然地顺着眼睛,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团流光溢彩的丝线,一手拈着银针,开始穿针引线。
沈濯一眼便认出,他手上那团丝线是名贵的冰蚕丝,寸寸都是天价。祁寻还没活着回来,李烬霜就忙着给他做衣裳了!
李烬霜实在可恶,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不仅可恶,脑子也笨,省下来那十万钱财不去买本功法修炼,竟换这一团没用的蚕丝。
“仙子,”他心境不平,这一声唤得咬牙切齿,“今日不知怎的,伤势似乎严重了些。”
李烬霜忙放下针线,快步到他身旁,道:“让我瞧瞧。”
沈濯叹道:“还是算了,在下的死活无足轻重,一切都怨命薄。”
李烬霜目瞪口呆,飞快眨动眼睛,道:“那、那我为你制几副药。”
“不必费心了,仙子,”李烬霜没再理会针线,沈濯得偿所愿,微微一笑转开话头,“昨夜可想好了去处?”
李烬霜迟疑道:“想好了,去天都城。”
凭他的修为无法为祁寻重塑肉身,等找回魂魄,还是只能将魂灯交还天极宗。李烬霜和天极宗有龃龉,哪敢亲自出面,打算委托仙道盟代为转交。
只是天都城为正道名府,他担忧沈濯不愿前去,两人只能分开。
李烬霜也不知为何,昨夜琼浆一盏,帐中卧谈,稀里糊涂对沈濯动了真心,不愿离别。
沈濯却笑道:“仙子,你我真是心有灵犀。”
李烬霜一愣,心中欢喜,面红耳热,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好呀,烬霜。”
听见沈濯唤他的名,他心神又是一荡,指头绞紧袖子,总算按捺住激动,掩饰得波澜不惊。
“怎么说,你也要去天都?”
“唔……”沈濯眼神一动,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听闻问锋大会在即,当然想去开开眼。”
李烬霜掐指一算:“时日不多,既然要赶上问锋大会,我们得速速启程。”
谈话之间,屋中骤然响起一串砰砰的爆裂声。两人神色遽变,皆是惊诧莫名,对视一瞬,不约而同朝声音来处张望。
招魂莲灯重重花瓣怒放,当中灯芯亮如血珠,萦绕着嘶嘶作响的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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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嗯特殊的追人方法
第45章 不讲妇道
这盏魂灯是为祁寻魂魄而燃,此刻血光大盛,想必是出了差错,招惹到了何方妖邪。
李烬霜不敢怠慢,匆匆赶往灯旁。尚未靠近,又一声炸响,莲灯承受不住旺盛的血气,竟从中心爆裂,七零八落。
烟气在室内荡开。沈濯凝眉心惊,暗道:好重的怨气。
魂灯得来不易,李烬霜苦耗两月,费尽心神才造出一盏,此刻只能怔怔立在一地散碎前,不知所措。
莲灯迸碎,光华消逝,宛如坟中枯骨。灯芯处化作碎渣,却隐约从中浮现出一根残破的剑穗。
李烬霜脚步踟蹰,直愣愣盯着地上,不敢弯腰捡拾。
他一眼便认出那残破的剑穗,确是祁寻佩在青虹剑鼻上的。
本是明黄垂络,点缀着天青碧玉。玉已不见,想必尽碎,连丝穗也被灼烧得缺损焦黑。
怎么回事?他点燃引魂灯,是想找回祁寻魂魄。难道师兄……不愿归来?
李烬霜攥紧拳掌,转念一想,也对。祁寻为人孤傲,向来是天之骄子,怎甘心沦为一缕残魂,落魄地回来?
“魂灯毁得蹊跷,恐怕有妖邪作祟。”沈濯缓步上前,目光淡淡扫过李烬霜凝重的侧脸,俯身捡起剑穗,“不过……倒是给我们送来这东西。不必再做一盏,也能追踪到怨气从何而来。”
他并未挑明,祁寻的魂魄恐怕已经化作恶灵。这魂灯,正是被祁寻毁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