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7)
李烬霜拨开唇上肆虐的指头,稍稍退却了些,眼底尽是戒备。沈濯遽然回神,撞上他目光,不由得好笑。
区区人族,肉体凡胎,也敢这样看他?
性子有些野,倒是跟他外表大相径庭。
他不恼怒,只是觉着好玩,忍不住再摸摸李烬霜脸蛋。李烬霜躲,他眉头一皱,不依不饶,非要将爪子搁上白皙面颊,霎时绽开个舒心的笑颜。
李烬霜偏着头颅,避无可避,低垂的眼中藏着锋芒,隐忍不安。妖兽皮肤冰凉,所过之处泛起细密的疙瘩,激得他不住寒战。
离得越近,沈濯便清晰嗅到李烬霜身上清新的香气,忍得颇为难受。
这等美味不能一口吞进腹中,简直是无上的煎熬。
沈濯暗暗思忖。若是早点与他交。合,尝过极品炉鼎销魂蚀骨的滋味,兴许能压制住想把他生吞活吃的冲动。
小修士两瓣嘴唇不点而丹,沈濯心神愉悦,按捺不住品尝的念头,搂紧肩膀,就要俯身吻上去。李烬霜被他狎玩几下,正在暗恨,急中生智,突然蹙紧眉头,捂着小腹痛苦呻吟。
沈濯停下动作,惊讶地望着他,道:“你怎么了?”
李烬霜满脸痛楚,两肩抖得像筛糠,额间汗珠滚滚淌落。
“你身上妖气太重,我好难受……”他眼含泪光,断续道,“人妖殊途,你我不能离得太近。我体内残留着你的妖力,万一出了差错,便是爆体而亡。”
“爆体而亡?”沈濯眯起眼睛,揣摩着这四个字,将信将疑。
是真是假?他还没听过这等奇事。但看小道士模样,不像装的。
李烬霜眼神动了动,暗道这妖龙狡猾,便装得更加可怜了些,咬着嘴唇发抖。
“我修为浅薄,禁受不住妖气。如今已是煎熬难耐,长久下去必定会丧命。”
见他痛苦难受,沈濯只好稍稍离远了些。
他无奈合眼,鼻间轻嗤。既然如此,今天是碰不了他了。
算了,就留给他些时日好好养伤,反正跑不了,早晚是他的……不,已经是他的人。
沈濯今日丢了龙珠,为救人又损耗了太多精力,此时也是疲惫不堪,便松开李烬霜,隔得远远的,寻了个平整的地方休息。
李烬霜蜷缩着身体,脊背紧绷,警惕地注视着妖龙一举一动。等了许久,却见他毫无动静,仿佛入定,便琢磨着逃脱的法子。
这岩洞就在逍遥山中,沈濯好大的胆子,堂而皇之闯进天极宗辖域。不过这倒便宜了他,他对逍遥山里每条路都烂熟于心,只要跑出这山洞,回到药园不成问题。
如今只有一个难题。妖龙修为远在他之上,他该怎么逃跑?
若是等妖龙睡熟,兴许有机会。
李烬霜攥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想起先前沈濯看他的眼神,是把他当做了玩物?
他心头一阵寒凉,涌出难以启齿的耻意。这些妖孽当真可恶,只恨他道行疏浅,只能任人宰割,不够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夜色沉沉,淹没了洞穴另一端妖龙的影子。李烬霜伺机许久,估摸着他睡熟了,便悄悄挪动身子,朝着洞口溜去。
他生怕惊扰了孽龙,一路上蹑手蹑脚,频频回头查看。好在沈濯一直闭着眼打坐,像是累极了,丝毫没察觉到动静。
离洞口几步之遥,清白月光照亮地上的碎石,山风扑面而来,吹曳着衣袖袍摆。李烬霜再按捺不住满腔雀跃,冲出阴暗的岩洞。
恍如隔世。
残雪已融,天地如洗,清风沁人心脾。他奔向逍遥山麓平旷的草野,步履如飞,草茎上的露水打湿了衣裳,全不在意,只想快些回到药园弟子居,恨不得插上双翅。
上天垂悯,才赐他这一场死里逃生的造化,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至于那妖龙沈濯……救他一命,并非没有别的法子报答。他不想困在沈濯身边,做妖兽掌中玩物。
他跑过崎岖的山道,终于回到弟子居。药园四面山峦合围,夜雾溶溶,一片静谧。
弟子居不过是三两草庐,只供一人独居。早先谭晚在时,李烬霜为了让他住得安适,便到附近深林中伐竹,几个月里日夜辛劳,新盖了几间简朴的竹屋。
竹屋虽小,胜在清雅。曾经两人同出同入,岁月静好。
屋外一汪辽阔的莲花池,湖水翻波,云蒸霞蔚。
大泽周围便是仙田,田地与莲池间有数道水渠相连,终年流水潺潺,鸢飞鱼跃。
李烬霜立在竹屋前,两腿像是钉住了,迟迟迈不出步子。
回忆如同海潮一般汹涌袭来,他勉力喘了几口气,扫清脑海中细碎的杂思,转而进了简陋的草庐。
屋里摆设简单,一副桌椅,一张竹床,一方书案,竟也显得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