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看入方容叙眼中，知道他还是固执己见，纪白雨甩手走人。

“你去哪？”

“与你无关！”

纪白雨一个人出了别墅，沿着林荫步道飞奔而去，起初甚是恼火，横下心肆意疯跑，最后气也消了，腿也迈不动了，才发觉自己竟到了河岸边。

全城最宽的流海河，千年前曾是际南与界西之间的天然分割线。传说中造物的女神在光血鏖战中用她的佩剑划开了这方土地，从有历史记载的最早时代开始，两岸人民就已遥遥不可相望，老死不相往来。后来，出于领地统一以及通商和文化传播的目的，通向对面的舟船渐多，而修起畅通无阻的珠联桥则是近几百年的事了。经过多次翻修、调整、重建，才终于成为了如今的样子。

好累……她喘着气，慢慢地抱膝蹲下。她深知什么样的选择才正确，但也感激方容叙的宽慰。以前从未想过，在这世界上，竟会有一个人比她自己更珍视她的生命。

不过，他们的缘分也即将如千年前流海河的南北两岸，被一道剑光彻底斩断吧……

“跑得还真远啊，白雨。”

在听到熟悉的温和声音的刹那，她喉头一紧，被一股暖流贯穿了全身。所有的压抑和伪饰尽数消散，她只想穿过茫茫迷雾，扑向那太阳般的光热。

方容叙在她身边跪下，显得比之前平静许多。

“对不起，”他诚挚地道歉，“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也有错。”

他们对视片刻，都忍不住现出笑意。方容叙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

“白雨，我不会干预你的选择了。希望你知道，虽然我无法做出‘与你站在同一战线上’这种承诺，但永远会将你看待成朋友。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纪白雨点了点头，男人站起身，伸手把她也拉了起来。两人一同走回别墅。到门口的时候，方容叙向她道别。

那天晚上，高芩千不在地下室。但纪白雨已经学会用异世界的感知力去探查，她知道学姐在别墅，或许是二层的房间。她没有睡觉，等到半夜两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这是个雨夜，其实她不必特意放轻脚步，没有人会察觉到的。她本来是想到学姐的房间拿走那把枪，却发现枪就躺在客厅的桌子上。

精致昂贵。这是其带给白雨最深的印象。她对枪械的了解几乎为零，仅能辨认得出这是把左轮。大约被妥善保存了很久又极少使用，黑色漆身崭新如初，整体设计却古朴华丽，沉淀着历史感。比起危险的凶器，它更像工艺品。拾起握住，心中被微妙的感觉充斥。有生以来首次触碰的，竟是一把曾对准自己的枪。换做从前她估计都没有接近的勇气，但现在甚至不觉得恐惧。

她铸成的错无可挽回，遏制事态继续恶化却是责无旁贷。尽管对这世界还有许多眷恋，但正是因为这些眷恋，让她要保住这世界上美好的人和事。她总不能再等下去，等到江时也，甚至是方容叙、钟戍和学姐也变成夜隶。

她观察了一会儿左轮手枪，使用起来并不复杂，没有保险，是很方便杀人的枪。她拨开卡件，转出弹巢，里面填满了六枚子弹。看来，有人都帮她准备好了。

她看到结局已经铺陈在眼前。她将手枪放在口袋里，推门而出，倾泻的暴雨很快就淋湿了她的头发，顺着发丝流入眼睛。她的眼前迷茫一片。那雨很凉爽，她感到一种难言的兴奋，一种即将结束一切，返回故乡的激动之情。就好像那“狮鹫与地城”游戏里，狮鹫的技能资料板上写的一样：将做侠与盗，游荡人世间。是时风云涌，且回故旧山。作为一个游离于社会的角色，她已经在这世界上游荡了许久，经历了黑色风暴的搅动，如今终于可以返乡了。如果说她还有些犹疑，那也是近情情怯。

纪白雨拿出那把手枪，将它对准自己的胸口。她仰起脸，在雨水中深深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然后，扣下了扳机。

# 年还春渐暖，愿人长久安

第27章 结局

方容叙被准许离开废城的时候，树枝上已经冒出了细嫩的尖芽。这一个来月时间，他经历了不知多少次问话，最初他看到直升机出现在际南城上空时，还激动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他只觉得螺旋桨起降的噪声太过扰人清静。单单警局的人就来了不下五次，PES的人来了三次，还有些他也说不上来的机关单位，都煞有介事地让他详细讲讲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自然，发生的事情几天几夜都讲不完，但他并不想事无巨细地向这些人分享他的经历。关于这场风暴的真相，还是留给高芩千和钟戍去说吧。虽然从头至尾都身处其中，但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目击者，只能给出带有个人偏见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