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告诉纪白雨，这样的剖白从学姐口中说出，绝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几乎就等于永别。但她心里依然高兴得要命，一边想哭，一边想笑。

“白雨，你再回去睡一会儿吧。离日出还有很久。日出之前，我们还不必面对现实。”高芩千幽幽说道，她的声音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纪白雨立刻就觉得困了，顺从地下楼。路过大厅的时候，她看到江时也、方容叙和钟戍也沉沉睡着。

第25章 回忆

一夜无梦。纪白雨睡得很沉，醒来时不算神清气爽，但也是自然醒的。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起半夜高芩千在窗边对她说的话。学姐不在屋里，大概后半夜就没有回来过，会不会在窗口坐了一夜呢？现在已经是际南城的冬天了。作为南方的沿海城市，际南的冬天气温不会降下零度，但入夜后的湿冷也很难捱，如果真的在窗口吹了一夜的风……寒气一定要渗到骨头里去了。

这么想着，纪白雨走进了大厅。清晨的阳光很暖，像碎金一样洒在地板上。窗帘久违地敞开着，窗外的景象分明是一片狼藉，院子里有一棵树倒了，到处都是散落的枝叶。那两道栅栏也被冲破了，木板倒了一地。没有任何夜隶的影踪。

见她上来，方容叙苍白地笑了笑，跟她打了个招呼。钟戍冲她点点头。江时也坐在沙发上，一副胃痛的表情，仅仅是露出“看见你了”的表情。高芩千则站在落地窗前，她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纪白雨，酝酿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一股咖啡混合着焙烤小麦的香气从厨房中传来。方容叙居然端出来了几盘烤面包，桌上还有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凝固的黄油。

“吃点东西吧。”他说。

于是大家都围坐在餐桌前。

纪白雨用餐刀切了一小片黄油，抹在烤得酥脆的面包片上，那黄油一点点地融化了，金色的油滴渗入焦香的面包。她不知道怎样形容这种味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了。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还有面包。

“几个月前冰箱里冷冻了一袋吐司，我都忘了，等到别的东西都吃完了才发现它，拿出来烤一下，居然还不错。”似乎是看透了她的疑问，方容叙说道。

一人有四片，按说是太多了，但纪白雨轻而易举地吃下了全部，其他人也是。这时她才喝了一口咖啡，意识到有一点撑了。

纪白雨有一种预感。或者说她明白一个道理。最险恶的风波过去才有风平浪静，而在风波中，人们总得失去点什么。目前为止，她似乎还没有失去什么，至少远远不够换来平静。这意味着，眼前的休憩是短暂的，她等待着最后的结算。

“芩千，现在能说了吗？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夜隶全部消失了？”钟戍用一种按捺着的，等待已久的语气问道。

高芩千环顾一周，点了点头：“际南城应当没有夜隶了。前些个月，我们在持续调查全城，就我们得到的信息，围攻这栋别墅的夜隶是最后的一群，别墅也是城中唯一的靶子。你们都见过了，夜隶并不是不生不灭的，受到严重的攻击会消失。其实即便没有外力，仅是黑色风暴的影响，他们也自然地消失。简而言之，现在我们五个人是际南城中最后的活物。”

“既然没有夜隶了，那你们的调查任务应该也就结束了吧。”方容叙说。

高芩千的眼神凝滞了一刻：“并非如此。黑色风暴还没有结束。虽然我们早已看不到它在天空上方形成的黑色空洞，但实际上它还没有被完全填补。它扼杀了这座城里除我们以外的全部生命，但这还不足够，它依然会继续吞噬。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也会变成夜隶。再之后，任何踏入这座城市的生物都会被影响，这座城市将会成为永远的废土。”

“……”方容叙无措地眨了眨眼。

高芩千的目光慢慢转向了纪白雨：“唯一的方法，就是终止这场风暴。其实，方法很简单。七月二十九日晚上，黑色风暴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出现，根据那段时间的情报，以及附近建筑物的损坏程度，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风暴的发生点，就在朝实银行附近，离杉南高中只有不足一千米。黑色风暴不是平白发生的，它需要一个触发点，而来自异世界的人，就是最好的媒介。PES搜集的信息中，暴风发生的时间在那附近活动的异世界者，就只有我和纪白雨。”

纪白雨突然感觉不到她的心跳了。她意识到，除了学姐，其他人也都在看着她。她不知道那些目光中是怀疑，是探究，是恐惧，还是灼烧的愤怒。

现在高芩千只是在对纪白雨说话了，她继续道：“然而仅靠我们个人的力量，即便能力失控，也是很难引起如此大规模的灾难的。影响全城，若是一个人就能随意做到，否则这世界就永无宁日了。PES和政府之间有协议，必须尽可能保证与异世界有关的事件不影响到社会秩序。这么多年，PES可以放任你在外走动，也从未让你加入PES学习，是因为你并没有很强的能力，即便偶然不受控制，也不会引起什么不良后果。然而那枚项链，是连系异世界的重要器物，曾经一直存放在PES，五百年前被人盗走，不知所踪，之后很多人渐渐淡忘了那东西。不知道你的朋友宋泠竹是怎样得来……她说是从小就有，或许是她的祖先盗走了项链，又传给后人，但没人了解它的特别之处了。总之，她送给了你。你拥有了项链，能力就会被项链增强百倍千倍，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但你的能力失控了，打开了连系着异世界的阀门，而这项链又让两个世界之间的洪流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