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纪白雨思量着，慢慢说道，“听你讲，我觉得你们的关系挺好的。他一定很爱你，你对他也一样。”

“我小时候总与他作对。”

“但你并不真的讨厌他，对吗？”

方容叙迟疑片刻，“嗯”了一声。

“他一定是知道的。”

“你这么想？”

“嗯。”纪白雨重重点了点头。

“谢谢你。”

纪白雨笑了笑，也没客套地说不客气，只是冲门口扬扬下巴，问他：“你还看剧吗？”

“哦，”方容叙搓了下手，“不看了。”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

“好。”

纪白雨拿了《东石案》，坐在他旁边开始看。她看得很慢，因为翻上几页就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容叙聊两句天。

上文中，向吴向路表白的男生，正是虞柏。吴向路感到了自己的无可救药。师德告诉他绝不能越雷池一步，但他内心深处又在渴望着与男孩子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爱情，也是只有折磨的爱情。哥哥吴东石的到来，更令他意识到必须赶快斩断不该发生的感情，于是他再一次决绝地拒绝了自己的学生。

看到这里，纪白雨有些累了，她和方容叙说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纪白雨少有地想泡一下澡。她盖好出水阀，打开龙头蓄水。在镜子前脱掉衣服，她意识到自己瘦了一些，竟可以看到胸下一道一道的肋骨了。她叹了口气，向后倒入浴缸，眼前一片雾气升腾。多余的热水从边沿涌出，落在瓷砖上哗啦一声，继而四散流去。她沉浸于微烫的刺痛感，周身被浓重暖意所包裹。

第21章 童年

纪白雨睁开眼，明晃晃的顶灯让她移开了视线。她觉得脑袋晕晕乎乎，像喝醉了似的，被子压在身上有些喘不过气。她挣扎着坐直身，意识到自己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宽大的浴袍。她平常是不穿浴袍的，因为总嫌浴袍的带子冗赘又硌人，所以洗完澡通常直接换上睡衣。随即她惊奇地发现学姐坐在床边。

“嗯？”她反应了半天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不仅中间断片的部分想不起来，甚至连当下是早是晚都分辨不出。

“你在浴缸里睡着都不知道吗？”高芩千无奈地笑了笑，“还好现在醒了，我帮你擦一下头发吧。”

“啊……”纪白雨脑子仍是懵的，她拢了拢浴袍，顺从地挪到床沿上，背对高芩千。

之前高芩千其实已经用毛巾帮她包了一下头发，才没有弄湿枕头。现在解开原来那块毛巾，高芩千又拿了块新的，铺在她脑袋上，轻轻地顺着头发的方向去擦。

“我睡着了？”纪白雨不明所以地问。

“刚才来找你，方容叙说你在屋里，但是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我怕你出什么事，就进来了。你躺在浴缸里，水都凉了。”

“然后学姐把我捞上来了？”

“嗯。”

纪白雨知道自己可能是被热气熏晕了，又觉得非常难为情。

“给学姐添麻烦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高芩千挺平淡地回答，认认真真帮她擦头发。

等头发擦得半干，高芩千就把毛巾搭在纪白雨头上：“吹一下？”

“不用了吧，让它自己晾晾得了。”吹风机噪音太大，会盖过说话的声音。

“行。”

她们并排坐在床沿，纪白雨看见高芩千手臂没扎绑带。自从她送给学姐那条布带做生日礼物后，学姐几乎总是戴着，有时用来扎头发，有时绑在手臂上。现在那布带扎着马尾，而左臂的位置也没绑其他东西，只有一个银色的圆环，上面刻有很精致的花纹。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好奇心作祟。

出乎意料，高芩千没有隐瞒，很自然地答道：“这是PES的臂环，上面有编号，每个PES的成员都有这样的东西，也不一定是臂环，可能是戴在其他地方，无法自行取下的。”

“编号？”

“类似PES的身份证明，”高芩千抬起手臂让她看得更清楚些，“很久以前多是直接烙印的，现在基本改成配饰，也有些人不方便或是不想戴，选择文身的，但是很少了。”

传统的方式听来相当野蛮……纪白雨仔细看了看，上面除了花纹还有密密麻麻的符号，像是文字，但她完全看不懂：“这个……摘不下来吗？”

“硬要暴力取应该可以，但肯定要破坏臂环。主动破坏臂环的人也不再被PES接纳了。”

“但是不勒吗？”

“没什么感觉。”高芩千露出手臂内侧，原来这个银色圆环有一处缺口，缺口处用某种柔软透明的材料连接，有点像硅胶，但似乎更结实和柔韧，仔细看去，其实圆环内侧挨着皮肤的地方都有这种透明材料覆盖。整个臂环打造得十分精妙，也不知硬质银色金属是如何与那种柔软透明的材料完美接合的。纪白雨总觉得这东西像一个贵重的镣铐，PES在自己成员身上做标记的行为，让她联想到养殖场被剪破耳朵的动物。虽然方式似乎更加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