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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夏(64)

他陷入回忆,再抽身而出时,发现她收到了新消息,正低头在看,眉心微微皱起。

“怎么了?”她问。

“教授那边这个月20号开课,但我要提前一周填资料和租房,以及熟悉环境,”她看着老板发来的提醒,然后说,“我得提前七天走了。”

……

晚霞落尽,天色忽而变得很冷,连一丝暖光也无。

她抬头看着他。

很长一段时间,气氛就那么沉默着,谁也没能说出话。

都知道旅行到了终点就要下车,但不是每个人都舍得。

她终于先开口,说自己渴了,小卖部正要关灯之前,他们居然顺利买到了最后两瓶北冰洋。

她分不清他们现在站在这里,是圆满还是遗憾。

她知道自己没有再往前开的资本和票根了。

他们一言不发地往校门口走,学校没有入口和出口,来往都是同一条路,谁都在重蹈覆辙。

她脚步有些慢,落在他身后面,她分不清他在想什么,他途经一个又一个班级,走到消防栓的拱门时,她忽然开口。

“江溯。”

她声音不大,但他停住脚步回头。

在这里,十七岁那年的夏季,蝉鸣震耳的午后,无数人侧眼的目光里,他曾用一件寻常的校服,保全过一个女生窘迫的自尊。

她没想过有今天,身在其中时总觉得贪心不够,可从那时候回望,这竟也算得美梦成真。

她在这个晚霞消退的午后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口的大衣里。

她以为自己会想哭的,可只有鼻酸的泪意,满足和唏嘘同时在胸腔中翻涌,辨不得到底哪一个更清晰。

她闷着,声音很低:“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空旷的上空回荡街外小摊散去的车轮声,食物的余香残留在空气里,他们的旅行被迫提前停止——在他连按时结束都觉得不够的时候。

她说,她没什么遗憾了。

而这句话,成为他的遗憾。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总结语,往往出现在临别之前。

*

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星期。

他开始每晚和她一起看电影,晚时就留宿在她房间里,任气氛如何上头也不会做到最后一步,最最僭越时,只是她足尖克制不住地绷紧,鼻尖眼尾通红一片,睡裙的褶皱涟漪一样晃动在他手心里。

她像被浪潮搁浅在岸边的鱼,只剩本能起伏地呼吸。

视线迷蒙,她听到他抽纸擦拭指尖的声音。

后知后觉问:“……你洗过手了吗?”

他语调里有难辨的,不知真假的笑音。

“现在问这个,会不会有点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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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野茉莉

他擦干净湿漉漉的指尖,余光看到她已经没脸地趴在了枕头里,笑着亲亲她后颈,进了卫生间自己解决。

出来时,她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他将唯一一盏小台灯关闭,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晚他没睡着。

四点多时恍然一惊醒,其实也没睡着,但就是会恍然一惊地,看一眼时间,确认是不是那一天。

床头柜的花瓶里插着几支野茉莉。

是她送的,那天她说,看别人说都是男生送花,其实男生收到也会很开心,所以就买给他。

他情绪终于渐渐稳定,拍张照片改了头像,又存档进朋友圈,但心思太杂忘了点自己可见,很快,收到魏成天的电话。

老人家张口就开始数落剧组:“四点半还没收工?什么身体啊经得住这么拍,你把地址发我,我去说说他们!”

他失笑,虽然情绪很难支撑他发自内心笑出来:“收工了,我在酒店,您放心。”

“在酒店怎么没睡啊?”很显然,魏成天也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又说,“对了,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姑娘,追到了没有?”

……

他说了近况,老人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一定要带去见见,半晌后,他玩笑似的一句:“我好不容易追到的,您别再给我搅黄了。”

“那怎么可能!”老人家中气十足地控诉,“你喜欢的我怎么会搅黄!我当然会多多劝她好好在一起!”

……

他看向窗外的视线骤然顿住。

四点的凌晨没有灯也没有光亮,他分不清自己在看什么,又能做什么。

天色暗得吓人。

半晌后,他喉结滚了下。

“没那天了。”

他说:“她要走了。”

*

每个夜失眠的都不止一个人。

她没睡好,第二天到片场才发现他也是,他们都很努力地维持基本的情绪运转,仿佛三天后她并不会离开,但谁都没能伪装到说服自己。

他们越是缄口不提,情绪越是汹涌地自我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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