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爱去外巷,拐角后的这方小天地,她没见他来过。
他陪她在降温的冷天吃了加椰果的薄切炒酸奶,很冰,蓝莓味道,她被冰到时会五官皱拢,整个人抖一下,但下一秒又会控制不住地把勺子递进嘴里,再咬掉一小块,他觉得这模样很可爱,拿了手机拍她,没一会儿被她拽住手腕,又朝前去。
高三那年附中新增了很多店家,都很好吃,但他都错过了,炸鸡柳三块五一包,用纸袋子装,再淋上番茄酱,最贵的是炸蟹柳,十块钱才四根,对当时日生活费二十的她来说简直天价,但味道没得挑。
她心满意足地从袋子里挑出一小块鸡排递到他嘴边,他拉下口罩边沿,低着头,帽檐将五官挡掉。
她想起自己不吃辣,有半年老板家都没有甘梅粉,让她吃得很痛苦:“没有甘梅粉怎么能叫鸡排店?只加孜然没有甘梅的鸡排没有灵魂。”
“甘梅是什么味道?”
“一点点甜,就是甘梅地瓜上面的粉,”她说,“能尝出来吗,没有很大张旗鼓的存在感,但是很重要,没它就缺了点什么,味道不一样。”
他想,其实有的人也是这样。
他发现她今天的话总算多起来了一些,她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六点多,馋嘴的学生零零散散地从小巷消散,她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店铺,回忆着这新开的是取代了原先的哪一家,这家在装修前又是什么样子。
再晚些他们进了学校,附中并未被翻新,还是当初的老样子,只是换了黑色铁门,漆面匀整,“崇德明理,向上向善”的校训规正镌刻,表彰墙是红底的推拉式玻璃,正进门时有两块石柱,即使十一月,仍有满树漂亮的绿化,只是没有那个八月不止歇的蝉鸣,和毒辣的日光。
香樟树下有大片的落叶。
她迎着风走过去,有哗啦的声响。
江城熟悉的日暮晚霞在这一刻出现。
晚霞不是每一天都有,附中的天偶尔会是深橘色的汽水味道,她放慢了步伐,被他牵着走上熟悉的楼栋,学生已经下课了,反光的玻璃照射出空空如也的教室。
她忽然在这里遇到抱着教案的许媛。
许媛一秒就认出她,笑着走到她面前:“听夏?”
她好像又回到那年,第一反应是躬身低了低头,礼貌道:“老师好。”
“今天怎么想着过来?”
“来看看。”她手指动了下,才意识到这会儿手里牵着人,但他来的消息并不能扩散,所以她顿了顿,介绍道,“这个是……我男朋友。”
江溯也拉下口罩说了声好,许媛只看到他下颌线,并没认出来,笑着答应两句。许媛问起她的近况,她如实反馈,又听老师说起愈来愈重的升学压力,以及过去七年,她仍旧是历年来的最高分。
三人站在栏杆边,许媛又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江溯如实说:“我追的她。”
她忽然觉得挺不好意思,被走廊尽头一只小奶猫吸引视线,逗着逗着也被引了过去,许媛和他聊天,终于缓慢发现不对,侧头道:“你是江溯吗?”
“是,”他笑笑,也没避讳,“上过一节您的公开课。”
许媛惊诧,好半天才接上讯号:“是你们俩恋爱啊?太不可思议了,怎么认识的?你工作应该一直很忙吧?”
“是很忙。”顿了顿,他又说,“她不太希望我们的关系曝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帮忙保密。”
“知道,不会的。”
许媛笑,离开前说:“祝你们顺利啊。”
怎么才算顺利,他在那一刻忽然在想,如果能永远在一起,是不是即使中途坎坷泥泞,也算顺利?
他走到她旁边,小奶猫蹭过她两下,又跑开。
她站起来,想到什么:“还是白手套好,住个院都宾至如归。”
她四周前救下的那只橘猫白手套,住院两周吃掉三袋猫粮,她当时本来还怕它胆小,谁知道它在医院惬意又自在,最后被宠物医院的护士领养了。
她转头看着江溯,他问:“要不要买点喝的?”
“好啊,”她看向小卖部,很自然地脱口而出,“不过这边的北冰洋总是告罄。”
……
他微滞:“你喝北冰洋?”
她反应了会儿,然后点头,想起那个火锅店,想起他在桌角磕开的汽水瓶。
“夏天很热,冰镇的好喝。”
他意外发现他们之间关于高中有这么多共鸣,连这么多并不常见的细节都能如此相近。
记忆中狭窄的过道此刻终于变得宽敞,他记得这个走廊,经常有人在他窗边被碰掉书,嘈杂的课间,两个班迎面相对走过时,都必须要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