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72)
与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除了这个伤员,小竹楼里不见其他人,也不知平日里有没有人照顾这人的生活起居。
老大夫探了额头,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口,最后忧心忡忡地摇起头来:“唔,这么烫……不妙啊,阿常,依我看最好带他去镇上,你若没地方安置他,就放他在医馆里,总有小学徒在,不缺人照看着的。”
常伯有些为难,这不是他能做的决定,拖延道:“老先生开了药给我,我在这里照顾着也是一样的。”
老大夫一抿嘴:“不单得彻夜有人照顾,这种急外伤若是有了炎症,洋医生的法子才有效,最好打盘尼西林针,可这针我是不会打的,镇上只有玉芳小姐学过,你要真的在乎这个人的死活,速速去请她来打针!”
常伯知道他不是玩笑,还要用这个人去换老余回来,无论如何也得将他活着运到南京去,万不能现在就死了。
“老先生也给我再开一副方子,我送你回去后,便去找玉芳小姐来给他打针,土法子洋法子一起用上。”
老大夫依言提笔,写了三两行突然停下:“你不会诓我的吧……不行,到时候你单用我这方子,把人拖死了,岂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常伯无奈:“不然这方子你开好了先收着,我去去就来。”
他从盛怀初的房间悄么声出来,进了隔壁的堂屋,掩上门:“先生,你看这个事……” 他今天来来回回地跑,一放低声音便哑了喉咙,干咳起来。
尹芝替他倒了杯茶,又往尹家瑞的杯子里添上水,执壶的皓腕在他眼前一晃,上面几道触目红痕,大概是她自己掐出来的。
“干爹……喝茶。”
从来都是自己伺候她,今日这没由来的殷勤,大概也与昨日那碗鸡汤一样,为的什么,一目了然。
“带他去镇上吧,安置在老宅里,今晚就去请玉芳来看,对外就说是你的远房侄儿……”
常伯得了尹家瑞的安排,点点头:“这样好……那针也不知道要打几回,去了镇上万一病情恶化了,也随时有医生。不过,若是请玉芳小姐来这里,也不是不好……”
尹家瑞抬头看了常伯一眼,他讪讪住了嘴。
尹芝看准时机:“干爹,我也可以……”
她甫一开口,尹家瑞便猜出了七八分,径直打断了,对着常伯道:“这些时日你和常哥儿两个将他看好了,无论如何不能叫他死了,但也时时盯着,别让他见着除了玉芳之外的任何人……这一阵有得你忙,不必往我这里跑,明日请常嫂住过来照看两天,陪陪小芝。”
言下之意,她是不能跟去老宅的。
他将尹芝的眉眼看在眼中,忐忑有,失落有,最后化作一片悠长的欣慰:“劳烦常伯和常大哥了,上回常婶还说要教我用荻草编帽子呢……”
尹家瑞见她今日乖得很,心情也好了起来,对着常伯道:“带着他快去吧……让常婶来的时候,带些金创药。”
常伯点头去了,尹芝狐疑问道:“金创药?可是盛先生不在,又要给谁用,难道干爹也受伤了?”
尹家瑞闻言,心中一暖:“我还以为你满心满眼是那个姓盛的小子……昨日有人伤了腿,估摸着明日编帽子,还要再伤几个手指头。”
到了第二日,常婶除了带来荻草,亦带来盛怀初的消息。
他烧还发着,头却没那么烫了,伤口的红肿也消了不少,玉芳小姐每日给他打一剂消炎针,病情算是控制住了,只是人还未清醒过来。
这些话都是当着尹家瑞的面说的,此后常婶每隔一日便会往来老宅与小竹楼一次,起先还提两句盛怀初的近况,后来便缄口不言了。
尹芝趁着学编帽子的空隙问起,常嫂被追问了两三次只好道出实情:“小姐,先生不想你知道太多,那个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以后不要问我了……”
江朴自盛怀初失踪起,便懊恼不已,依着周汝林的话,在他们最后分开的地方四处查问,只隐约得知那日有人落水,至于是什么人,救起来没有,因事发时众人皆在看神驾,便杳无消息了。
他记得盛怀初一贯的嘱咐,没有声张,先是去督军府做了辞,将他留在那处的行李收拾回来,又和周汝林串通起来,开了医院报告,道是盛怀初得了会过人的咳嗽病,有客一律不见,有宴一律不赴,如此苦苦支撑,还是走漏了些风声。
杜乐镛与盛怀初在爱庐一叙之后,请他过府三两回,派去的人次次回来都是同个说辞,他渐渐起了疑。让人盯梢了江朴几日,见他总乔装出去,打听迎神赛会上落水的人,便猜到了七八分,这一次杜府的管家亲自上门,却只邀了江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