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244)
“多谢您两次救了我,又送我到胶州来。我上次回上海之后考虑到您的身份,并没有向她透露,但被俘前托人将您的消息连同我的信物一起送给她,只是恐怕并没有送到,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陈先生费心了,没有送到也好,其实我去上海见过她,在一个化妆舞会上,她看起来很快乐。”
“你们见过面?”
“见过,没有说话,也不知道算不算见面。”
“恕我冒昧,为什么不相认呢?”
藤原夫人看着窗外,半晌才道:“不能长久陪伴,相认了也只是给她烦恼罢了,这样远远地看一眼,知道她过得很好,便足够了……你看,做母亲的就是这样残忍又深情啊。”
陈季棠听完也若有所思,久远的记忆慢慢在他脑中浮现,残忍又深情。
“你走吧,年轻人。”
陈季棠坐在那辆空车的驾驶座上,看着藤原夫人的去远了,发动了车子又有些恍惚,一时想不到要去哪里。
开到郊外的时候,已近黄昏,转上一条泥泞乡间小路,他索性停下车步行。
眼前的景象渐渐熟悉起来,恐怕陈仁美也不知道,这就是他回到陈家之前度过寂寞童年的地方。
临海渔村,参天古木,破旧砖房,年老色衰的异国女人和沉默寡言的混血孩子,如今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快乐时光的。
只是经历那些快乐时光的另一个人,已永远被砌在这片傍着田野的坟地里,看着日出日落,来来往往只有朝出晚归的农夫,今天才终于等来了看望她的人。
鞠子的随从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手里握着枪,躲在一座隆起的土包后面,他越发后悔,不该被胁迫着跟踪陈季棠到这里。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会错过船的。”
“船会等我们的……” 鞠子也纳闷,陈季棠怎么被跟了一路都没有察觉,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报复,便跟着他来到片荒芜之地,不甘心也不知所措。
陈季棠弯下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随从将子弹上了膛,疑心他们已经暴露了,压低声音问道:“他在做什么?”
鞠子按住了他枪,她看见陈季棠摘了一朵又一朵野花,有的揉碎了,有的掷在了风里,最后选定了一朵,轻轻放在一座没有名字的墓碑上。
“你要是把我留在身边,不把我送到陈仁美那里……我现在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手在墓碑一角握了握,仿佛那是一个母亲单薄又倔强的肩膀。
第159章 . 坠光可拾 · 流浪(番外)
众目睽睽下射出那一枪,陇川自以为没活路了。
可没想到在一处偏僻的牢房里关了三日,便重获自由。
接他出狱的人是江朴,在南京和盛怀初见面的时候,狠狠吃过这人几个拳头,所以至今记得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车子开出去一程路,陇川才把那本护照翻开看了,用了化名的,里面除了钱,还夹着船票,去槟榔屿的。
果然,不论是中国还是日本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听说热带地方老鼠多,蟑螂大……” 他习惯性抱怨起来,尽职的文人总是要抱怨的。
“这是先生提前安排好的,槟榔屿是英属地,将来要去其他地方也方便。”
“他怎么样了?”
江朴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有些乏了,手肘被西装下的配枪一膈,才缓过神来。
他不懂为什么白白放了这行刺的日本人,难掩愤慨神色,只是念在盛怀初还躺在医院里未醒,不愿忤逆了他再三嘱托的事,便冷冷道:“不牢你费心。”
陇川看他一眼,没再说话,转眼码头到了,也省得告别,两手空空上了船。
那荷兰籍的客轮仿佛特为等他的,刚在舱房里坐定,便听见长长一声汽笛,浓浓火烟味飘进来,锅炉工加满了煤,报童抓紧最后的分秒兜卖手上的报纸。
陇川慢了一步,那报童已被船员赶了下去。
没买到也好,若报上真的有盛怀初的讣告,也难视而不见了吧。他默默想着心思,不一会儿窗外的景色渐次远去,最后只剩空荡荡的海,再看不见别的船,一定离上海远了。
饭点过后,他才觉出饿来,被关了这些时日,也该改善改善伙食,于是往身上嗅嗅,没什么馊汗味道,便用船上附的肥皂洗了把脸,才慢悠悠往餐厅去了。
西崽见只他一个人,领了处安静的座位,殷勤地倒上酒水,等着点完单才走。
陇川把菜单插回花瓶后面,见那儿夹着份报纸,一瞥日期倒是今日的,忙不迭拿来,头版头条便让他为之一振。
“停战谈判昨晚结束,中日下令停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