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176)
盛怀初只想看看她背过去的那半张脸,刚一伸手便被她挡了老远。
先头还避着阿怜,此刻只肆无忌惮了,握住尹芝的手道:“今天都是我不好,只是这里你不能再待了,收拾了东西,带着孩子,今晚就跟我走。”
她甩开他的手,他也不再多留,一时间有更多事情要安排了。
“这一把掌,我挨得不冤枉,只怪我同你说得不够清楚。” 尹芝对着他的背影道:“只要你在,便没有一日安宁,我心里早没有你了,如今只恨你,恨不得从未遇见你,恨不得在干爹死之前,让他杀了你……”
她已不能更决绝了。
“何用他,你明知道自己动手胜算更大……” 盛怀初顿住脚步,喉结一动,咽下一口苦水,心里突然豁达了:“这些话不要再讲了,我知道了……”
三年前隔着电话听过一遍,犹不真切,如今又听一次,确是铁一般的事实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一会儿爱他,能把女子最宝贵的夜晚给他,亦留下了他们的孩子;一会儿又不爱他了,三年了明明有这么多的机会都不来找他,这会儿还说要他的命。
他时常不懂她,可若一个人的爱,注定时浅时浓,漂浮不定,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差别?
不如让他来爱她吧,反正他是永远都会爱她的,而无望的爱恐怕是读懂爱人的唯一方式。
“半个小时后,我在楼下等你,江朴带了人来,阮九同不是他的对手。”
第113章 .暮云春树 · 枪口
唐叔覃把陈季棠扣在天津,不打不杀,却也不放,过些时日还会邀他去打马球。
倒不是出于好意。
他们一般年纪,家世都显赫,经历亦相仿,早年被人比较惯了,如今一个继了大位,一个成了阶下囚。
唐叔覃心情一坏,便把陈季棠叫过来,任由他的副官们奚落取乐,自己则在一旁看笑话。
陈季棠也沉得住气,三言两语激不起一点波澜。次数多了,反让他摸出些门道来。
比如会影响唐叔覃心情的,除了他父亲的老部下和咄咄逼人的关东军,便是鸦片烟了。
虽然唐叔覃从不当着别人的面抽,但那脸色和犯了瘾头的样子,绝对错不了。
谁也想不到,一军统帅竟会是个喜怒无常的大烟鬼,前两天刚枪毙了一个给他打戒烟针的医生,说是什么人派来的奸细,给他打的是吗啡,只为让他越陷越深。
今日,唐叔覃上山打猎,带了陈季棠去,却只给了他匹马,让他走在一行配了枪的人中间,猎物一样。
陈季棠这才第一次感到威胁。
好在夏日里,枝叶繁茂,并不是打猎的好时候,若真有人要他的命,大不了逃到树林里去,当几天茹毛饮血的野人算了。
虽然落魄了点,可有人在等他回去呢,老天是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的。
如是想着,只一路跟在唐叔覃后面,看他们猎了几只兔子松鸡,久也寻不着狐狸狍子的影儿,便回到山下的别墅里。
陈季棠的房间,在半地下室靠近厨房的地方,门外有人配枪守着。
吃过晚饭入了夜,别墅里的佣人反而忙碌起来,隐约听人提到奠仪,一会儿有人说三牲都备了,一会儿又有副官来酒窖拿酒。
这别墅里的都是唐叔覃的心腹,来的副官直接对那管酒的男人道:“大帅吩咐了,拿老高喜欢喝的。”
管酒的听见他提到老高:“我哪里知道。”
副官踢他一脚:“你是老高的亲卫,能不知道?”
“不记得了。”
副官也不是真要为难他道:“别不识好歹,要不是大帅救下你,让你在这里守陵,你早和老高夫妇一起曝尸在奉天城外了,这是拿去给老高喝的,麻利的。”
管酒的终于去酒窖拿了几瓶烧刀子出来:“大帅爱喝洋酒,不爱这土货,你可不要弄混了。”
陈季棠在屋内静静听着,突然伸手关了灯,赤脚下地走到窗前,等了一会儿,果真看见一群人打着火把又往山上去,提着大篮小篮,真是给什么人上坟。
早上阳气盛,上坟常在那时候,唐叔覃借着打猎的名头,又等到大半夜才去,着实奇怪。
他将东北军里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捋了一遍,只想到一位名叫高松林的,算少壮派的,早年是唐叔覃的教官,而后一直当他的副手,两人一起立下的战功,大多记在了唐叔覃头上。
只是后来这位有勇有谋的高副参谋想要停止内战,整肃北洋内政,由军政府向国民政府过渡,这一下便是动了东北军元老们的根本,自然处处被人排挤。
终于,高松林兵变,联合老帅的宿敌与俄国人将他打出奉天,非要他下野不可,这若是放到前朝,与谋逆逼宫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