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100)
三两句话的功夫,江朴已迎了过来,接过她手上的小箱子:“春枝小姐,是盛先生派我来的,走吧。”
等真的坐上了车,春枝才觉出几分真实来,两边的街道熙熙攘攘,已和几年前大不相同了,她自入了堂子,便被人看得紧,局票不多,鲜少出来街上。
如今也不敢问要去那里,总之是往那个人的方向开。
第69章 .兰因絮果 · 东窗
钟庆文近日颇有时不我与之感。暗地里被盛怀初抓住把柄,逃去了上海,早就和他有些龃龉的杜乐镛,拉着盛怀初的姐夫陈仁美一同倒戈,他在上海的根基不深,一时奈何他们不得。
所幸钟夫人在上海,执掌上海商界的经老爷是他的内兄,代为周璇,一边探查尹家瑞的关押之所,一边防着盛怀初那里放出什么消息,他是这片土地上神话一样的伟人,不能有半点污名,也不可能做错任何事情。
明面上的事更棘手,占据了他大半的心神。
怪就怪张朝宗这个奸人,说是弃了北平的段执政带兵投诚,最后条件没谈拢,赖着不走,钟庆文自然要派人去清缴,结果他带着余部躲到了南京的使馆区里,脱下军装,连哄带骗叫洋人开了门。
钟庆文派去的人里有几个新兵蛋子,不懂迂回,当即和洋人打起来,磨破点皮,没受重伤,喊了几句口号,流传出来。
不过半日的功夫,事态愈演愈烈,已不可收拾,全城百姓如义和拳民附体一般,洗劫外国领事馆,教堂,学校,商店,医院,住宅,弄死了有几个有头脸的洋人。
英国领事被当街斩首,夫人被二十余人凌辱,侨民死伤,尚不知数。金陵大学副校长美国人文怀恩便在其中。文怀恩在中国几十年,苏皖两地发了大水的时候,正是大清的最后一年,流民遍地饿殍四野无人管,他内外奔走募了十一万两,是个赫赫有名的慈善家。
更坏的事在下午,停在镇江一带的英国军舰闻讯赶到下关,一个炮弹过来,毫不含糊。
新政府与他们交情尚浅,兵乱是止了,后续的事却难谈,两相僵持着。何况这种事从来都是盛怀初出面的,如今要另觅新人去办,也是麻烦,他思前想后,一时不得与盛怀初撕破脸,叫了外交部长过来,又给远在上海的钟夫人去了电话。
南京波涛汹涌,上海只是静水深流。
盛怀兰带着陈季楠坐车来盛公馆,别人只当她来探望受伤的弟弟,却不知两辆车上装了她全部的家当。
她在陈仁美小公馆的眼线传来消息,那小狐狸精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她与陈季棠的事,往陈仁美那里吹了枕边风,估计是久也怀不上,绝了母凭子贵的念头,兵行险招,只为取而代之,当陈仁美的正头太太。
盛怀兰打去彤县,陈季棠得了陈仁美的召唤,已在回上海的路上,联系不到,她知道陈仁美是真的起疑了,自己还是避一避好,四下一望,广东娘家太远,上海也只有这个弟弟指望得上。
他如今和陈仁美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真是东窗事发,陈仁美便是不念夫妻情分,也会顾虑着盛怀初不会做绝。
盛怀兰坐上汽车,细细回想,自己和陈季棠素来小心,也久未见面了,不知纰漏出在哪里……莫非是经府那一次?可当时那个尹小姐并没看到自己啊。
车子开到盛公馆,铁门口有个乡下打扮的丫头,正费力地和守卫的士兵解释什么,被人调戏几句又急又羞。士兵都是陈仁美的人,见了督军夫人,把那丫头丢在一边不理了。
“夫人您来了!” 守卫往前座一张望又道:“二公子。” 他一抬手已有人开了大门,岗哨亭也摇起内线去通报。
那丫头走上来两步,不敢再靠近,有样学样,怯怯叫了一声:“夫人。”
盛怀兰眉毛一挑:“怎么回事?”
“夫人,我叫阿怜,是陈团长,啊不,陈季棠,陈团长让我来上海的照顾尹小姐的,他们不让我进。“当兵的已有几分不耐:“盛先生说了这里不要你,给了你车费让你回去,还在这里闹什么?”
阿怜急了,她被陈季棠的车带了来,哪里知道怎么回去,肚子又饿,几乎要哭下来:“这儿走出去半里地都没人家,我又头次来上海。”
尹芝在怀初这里,怎么和季棠也有联系?盛怀兰灰着脸,心中诸多疑问,见这丫头不甚聪明,有心套问:“让她上车来吧,我带她进去问问就是。”
阿怜闻言就要上前,却被后面车上下来丫鬟碧荷拦住,给她搜了身,才放行。
“夫人,多谢夫人大恩大德。”
盛怀兰打量她一眼,中上姿色:“你是彤县来的,伺候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