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不尽(19)
这辆车虽然看着至尊至贵,但周围单单只有它孤苦无依地在宽阔的学院楼门前立着,在细雨和烈日下竟显得有些可怜。
田沁环视周围,车的主人似乎没有要挽救的意思,她更不好多管闲事,就继续往宿舍的方向跑着。
办公室内,江昭诚坐的有些无聊,他来到窗边,索性将窗全部推开。
“高老师,烟味有些呛,您还好吧?”
他背对着老师,与关切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脸上毫不在意的表情。
“我没事,老烟枪了。”老师回答。
烟灰缸里六、七个烟头仅仅是他不到一个小时的战绩。
高数老头儿乐呵呵的,“昭诚,江董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身体还不错。”江昭诚漫不经心地向楼下看去。
树荫细细碎碎的倒影铺平在宽敞的大道上,热风一股股袭来,竟然带了些泥土的味道。
他看着刚才的小姑娘将包举过头顶,跑过他的山地车。
“下雨了。”
第9章
“下雨了。”
这辆足矣够普通家庭几年收入的贵族单车,就被主人毫不在意地扔在细雨中,未上锁的车身无不彰显出主人的不重视。
江昭诚倒是没太在意。一辆代步车而已,能有多娇贵,即使损坏了就在车库里拿便是。
他随手将手间的烟湮灭,刚想把窗带上,好不让细雨飘进来。
一个奔跑的纤瘦身影又突然闯进来。
楼下的女生的笔直细长的双腿随着纵步时不时离开地面,她穿着紧身牛仔裤,普通款式的白色衬衫被保护的很是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但仔细看还能看出早已被主人洗得有些发黄。
她束起的黑色直发垂落在腰间,被热烈的风吹起,柔顺而靓丽。
江昭诚的指尖微微的颤了下。
他低头一看,可能是被还冒着火星的烟头烫了。
那人径直奔向他的山地车,左右环视一周,发现真的没人认领,就露出加坚定的神情,麻利地将它推到门沿下。
前后距离不过十米,以便主人轻松找到。
“你的主人把你忘啦。”田沁安置好车身,心情颇好。
“谁让你看起来这么贵呢,我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田沁自小时候就发现自己对某些事有些过分的严谨。
比如窗帘压要拉就全部拉上,不能只留一小块缝隙;书本不敢长期放在图书馆,生怕哪天就会被阿姨收走;只要自家的鱼干在庭院晒着,就会一直担心有贪吃的鸟儿;再或者,自己的所属品在外面淋雨,神经就会一直高度集中,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立刻解决。
与其说是“强迫症”,这更像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受田广文的影响,小田沁自小很少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她经历过太多次被迫剥夺和割舍,因此她越来越习惯于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明确地划分为两个极端——
她相信的,和她不相信的。
有棱有角,便不会被伤害。
很久之后,田沁回想起太阳雨下的那一幕,才猛然意识到,他的单车,似乎不属于她划分的任何一个界域。
她转身离去,快步走着,继而奔跑起来。
细雨落到了江昭诚劲瘦却依旧肌肉突起的手臂上,他抬手去接。
他知道雨滴很脏,但今天的太阳雨却好像真的被镀了层光,清透明亮,晶明澈底。
一滴一滴,静静地拍打着窗沿。
半晌,江昭诚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高数老头儿:“高老师,我还有视频会议,先回去了。”
老头儿赶紧止住:“快去忙吧,昭诚。”
江昭诚点点头,他拿起沙发上的斜挎包,走到门前。
“您有什么事继续找我就行,”他颇为礼貌的道别,“再见,老师。”
江昭诚关上办公室的门。
“外面下小雨了,你带上伞——”老头儿急匆匆的声音响起。
紧闭的门将他的声音隔开,江昭诚置若罔闻,径直来到楼下的车旁。
明黄色的车座上被贴了一张纯色便利贴,在风浪中摇摇欲坠。
“呼——”
风似乎越来越大,周围掉落的碧色叶群在空中浪漫地璇了个圈,那张没有图案的纯色便利贴几欲随着叶子远去。
【下雨了,看你的单车应该不算便宜,顺手帮你停到淋不到的地方,十分抱歉随意挪移。】
江昭诚没什么表情地撕下便利贴。
笨蛋。
他的车从来不会生锈。
……
周六一整天,田沁都没有课。
她睡到自然醒时,就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一睁开眼,便是暗暗的天花板。寝室还跟晚上一样严严实实地拉着窗帘,把上午耀眼的大太阳挡在窗外,乍一看仍以为还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