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不尽(128)
江昭诚淡笑着看着田沁。他随意地抬了抬腿,脚下却狠戾地碾着手帕,不一会,它的上面布满凌乱的脚印。
这条手帕,曾伴随着田沁走过那段最自卑敏感的青春期。它见证了田沁和江昭诚从故事的最初,走到如今这副覆水难收的模样。
田沁蹲了下来,从他的脚底费劲地扯过只能称的上是零碎布料的东西。
她这次很是争气,眼中毫无湿润。
江昭诚站在高处,睥睨地俯视。
很久后,他蹲了下来,蹲在与田沁能够平齐的位置。
“田沁,记住了吗。”江昭诚贴在她的耳边,不均匀的呼吸声无比逼近,“不要再骗我了,好吗?”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警告意味。
田沁轻轻“嗯”了一声。
江昭诚平视着她:“我们的约定,没忘吧?”
田沁蹙着眉,眼中满是疑惑。
江昭诚似乎是叹了口气。
他的大手缓缓抬起,田沁突然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身子,江昭诚的动作立即僵住。许久后,他才继续着他的动作。
田沁觉得自己的头被人轻轻地抚摸着,温柔地有些出乎意料,像是在安抚一般。
江昭诚的声音有些苦恼,“怎么又不记得了呢。”
田沁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中瞬间满是凉意。
原来江昭诚的眼神,是一直冷若冰霜的,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得知被骗后该有的反应。
江昭诚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
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冷冽:“后天放风筝,我来接你。”
田沁立即抬头,像是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
她像是咽了口带血的唾液,嘴里含糊着说不出话,甚至有生硬的刺痛感。
江昭诚回视,面无表情:“我不想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人下场都是如何,但是,你很不乖。”
他随意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绸缎:“这些破布,就扔了吧。我不想再看到它们。”
江昭诚不紧不慢地离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直至他消失在拐角尽头,田沁才慌乱地捡起一地的碎绸缎。
这个她认识了五年多的人,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田沁佝偻着薄背,将手中的手帕碎布一片片地叠好。这个僻静的角落,只有她一个瘦小的背影,蹲在一团乱糟糟的垃圾塑料袋旁边,委屈又无助。
……
江昭诚的车大大咧咧地停在广场最中央,却没有一人前来驱赶。
他疲惫地倚在靠背上,紧闭着薄唇。
拐角处果然走出来一个清冷的身影,他立即直起了身子,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田沁还是刚刚那副样子,冷漠着神情,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她这次独身一人,顺着人流向前走,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脸的无所谓。
江昭诚勾了勾唇。
起初在亲眼看到田沁挽着池曼,笑得是那样的开心热烈,他的心中竟然满是嫉妒。
嫉妒到恨不得掰过田沁的脸蛋质问她,为什么被利用的那个人不能是他。
明明,他也可以的。
他的甜心一如既往的迟钝愚笨,连利用人都会于心不忍,竟然还妄图安慰他。
可爱的让他止不住地发笑。
江昭诚颇为认真地想,以后还是要教会田沁如何面不改色地学会利用别人的。他可不想自己的老婆还是那样会轻易的痛苦和内疚。
田沁站在人行道上等绿灯,周围满是拥挤着的人,可江昭诚还是一眼就能准确认出她。
她的褐色瞳孔中被红灯反射地发着亮光,淡漠的眼中又有了迷茫。江昭诚看到后,弯着唇笑了笑。
可是渐渐的,他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神色有些恼怒。
他似乎忘记问过她了。
在那段短暂的欢.愉里,她究竟有没有真情实切地爱过他。
重要吗?
江昭诚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是重要的。
不重要吗?
分手的原因换了个花样,不变的是依旧不爱他这个事实。
田沁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人海中。
江昭诚叹了口气,他趴在方向盘上,目光淡淡。
天色渐晚,他随手在车里的保险箱里拿出一张泛黄的便利贴。背面的胶早就被他用橡皮擦得干干净净,就像普通的纸张一般工整,不会因遗留的黏胶而发黑。
田沁的字体也是灵气清雅,但却透露着不被约束的狂放自由:
[放心吧,我这辈子不坠爱河。]
[不论怎样,我们是同类人。]
江昭诚拿着这张薄薄的便利贴,指尖有些发青。
我的甜心啊。
我们好像,从来就不是同类人。
自从他在去往非洲的文件上签下名字的那一霎那,江昭诚就知道了。
他变成了荆棘鸟,即将要前往爱人心中的那片麦特劳克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