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惊扰我(8)
“我有分寸,放心,一会儿我自己回去,不用管我。”
视线之处看不见脸,但凭穿着感觉年纪都不小了,起码四五十,他俩也往阿宇刚才的方向走,可能是来参加同一场葬礼,但两人一前一后隔得有点远,像不认识一样。
虽然匆匆一瞥,但祝蔚注意到从副驾驶下来的男人,左手虎口处有个纹身,图案类似祝蔚小时候在夜市看到摆地摊的人卖的桃木剑,而且纹得年头有点久了,边缘颜色很淡。
看来年轻时也曾放荡不羁,还信点什么......
停车场相继又开来很多车,每个下车的人,不管上一秒在车里心情如何,下车后脸上都会转换成同一种凝重的气氛,貌似这样才能与当下场合相符。
有几位看起来真的很难过,眼角挂着眼泪,互相搀扶着,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坐地上,问天地讨不公。
祝蔚没有过这种感觉,奶奶去世的时候她还小,爷爷因为在监狱服刑,很多年没在家,感情嘛,有,但不多,所以在他葬礼上,祝蔚一滴眼泪没掉。
不能感同身受的结果就是匆匆一瞥,各自喜悲。
......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阿宇终于回来,不过身旁还跟着一个男的,他胳膊上带着孝纱,应该是直系亲属。
“斌哥,回去吧,赵哥说等回来再来看你。”
“老赵也是,这么多年关系了,我知道他忙,还折腾你一趟。”
“客气了斌哥,我也该过来。”
男人还要说什么,忽然瞥到后车座的祝蔚。
“这是......女朋友啊?”
阿宇一时把祝蔚忘了,看到她才想起来,赶忙否认,“不是。”
“大清早一起出来,不是女朋友是啥,有好事还不告诉斌哥!”
“我妹。”阿宇信口胡邹。
既然变成“妹”了,祝蔚不得不下车,冲斌哥点点头。
“斌哥,我走了,改天和赵哥一起吃饭。”
“好嘞,阿宇慢开啊!”
斌哥摆摆手,转身小跑回去。
阿宇右臂搭向车门,左手拇指勾着腰带把衬衫往里塞了塞,“饿吗?”
“有点。”
“脚。”
祝蔚低头,把脚收回车里,车门“嘭!”地关上。
......
离开殡仪馆,大概又开了半小时,阿宇把车停在一处街边,祝蔚听到一声“下车”,跟着下去。
“去哪?”
站在树下,阿宇冲她挑挑眉,“吸粉。”
祝蔚脚底一顿,什么东西?!
报了“钥匙链之仇”,阿宇终于回应一个明朗的笑,“吃早饭。”
看到他笑,祝蔚不禁想起昨晚给他贴药那一幕,果然有求于人的时候最温顺。
穿过路口,拐进巷子,阿宇在一家店前停下,牌匾上写着——南宁汤粉王,光听名字就很霸气。
店门四敞,吧台上落了一层浮灰的音箱正在放歌,前奏过后熟悉的歌词唱出来,是王菲的《人间》,祝蔚初中时第一次听,那时就已经是一首老歌了。
走进店内,一声自动播放的“欢迎光临”传来,毫无情绪波动,与之相比,祝蔚更想听老板随口说的,管他高兴不高兴,起码是能感知温度的话。
“两个小碗。”
阿宇说完找空位坐下,又扯过凳子扔到祝蔚脚边,“托你的福,我好多年没这么早吃过饭了。”
虽然穿着一身西装,却跟眼前的烟火气不怎么违和,祝蔚瞟了眼他下巴上的胡茬,淡淡回一句,“不客气。”
说完坐下,膝盖顶到了什么,祝蔚弯腰,看阿宇那两条长腿往回缩了缩,有点无处安放。
食客陆续到店,把周围空桌都坐满了。
汤粉很快端上来,阿宇从筷笼拿出两双筷子,扔给旁边人一双,又跟服务员要了两瓶水。
祝蔚发现他总是喜欢“扔”东西,以彰显他的不在意,或者说是被迫做那样的事......
汤粉味道不错,祝蔚在广州经常吃,学校外面就有,挨着全家便利店,有时候食堂吃腻了,寝室组团出去嗦粉,方便又节省时间,虽然味道和面前这碗完全不一样,一个清淡一个浓厚,但各有各的特色。
“吃完我要到公司处理点事,你想跟的话就去,不想可以回家。”
阿宇吃得很快,吃完放下筷子问祝蔚。
“方便的话我就跟着。”
如果赵敬淳那边过来,她随时可以见面,左右必须得走个过场,早见完早利索。
阿宇点点头,喝光瓶中水。
祝蔚没什么食欲,本就小碗的粉只吃了一半。
“走。”
阿宇扯了张纸巾起身去柜台付钱。
店外,祝蔚仰头望着头顶泛黄的枝叶,还有树后擎天的烟囱,有一瞬堕入放空状态,什么也没想,只觉得有点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