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惊扰我(7)
祝蔚认床,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半夜醒了两次,等早上五点半就彻底醒了,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好先去洗脸。
外面阴云密布,屋里也灰蒙蒙的,体感温度不高。
北方立秋之后,日出变得一天比一天惰怠,虽然如此,但每到冬季,充足的供暖让很多南方人心生羡慕,最热的时候室温高达二十八九度,祝蔚总在大学宿舍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最想念故乡。
洗漱完出来,祝蔚朝楼下望,阿宇面朝里侧躺着,身上盖了一条浅灰色的毛毯,两条长腿露在外面,伸出沙发一截。
手机铃声持续响起,祝蔚见阿宇没有醒的意思,她蹑手蹑脚走到茶几旁,身子刚往下探,阿宇忽然翻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
“干嘛?”
要醒不醒的慵懒声音,在破晓的清晨里清晰柔软,祝蔚动动手指,一股燥热从脸颊传到耳根。
“你闹钟响......”
“知道了。”阿宇手松开,搭着额头,貌似有点起床气。
祝蔚不说话了,悄悄爬上楼,坐在最上面一层台阶,无措地发愣。
没过两分钟,楼下传来响动,祝蔚探头,看见阿宇头枕靠背坐起,毛毯掀开堆到一旁,似乎还很困倦。
祝蔚感觉过意不去,昨晚飞机的确到得晚,家里突然多个人,阿宇肯定不自在,可转念想到赵敬淳,又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洗手间门关了又开,随着打火机清脆的响声,阿宇点了根烟,说:“有个葬礼我要代赵哥去一下,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葬礼?怪不得闹钟定这么早......
祝蔚走神了,可阿宇却误以为她不想,又补了句,“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去,等结束我带你直接去公司。”
“好。”
阿宇向楼上望了眼,问:“你有深色衣服吗?”
她身上穿的外套是姜黄色,实在不适合葬礼场合。
“有,我换一下。”
祝蔚从行李箱掏出一件轻薄的黑色针织裙,换好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阿宇站在床边,正在系西服扣子,除了白衬衫一身黑色,这么一看两人穿得还挺搭......
系完他先下楼,抓起茶几上的钥匙和手机,去门口穿鞋。
穿到一半,扭头看向还杵在原地愣神的祝蔚,“怎么不动?”
“哦。”
经过短暂接触,祝蔚感觉阿宇不是个脾气好的男人,起码没什么耐心。
......
清晨这个时间出行的人不算多,两个电梯都停在一楼,阿宇瞄了眼旁边的祝蔚,多数女生在身高一米九的他面前都会显得娇小。
手中钥匙递过去,“放你那。”
说完塞到祝蔚手里,他则双手插兜,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祝蔚低头,一个铁圈,一把钥匙,简单得像被拴在工厂门口的狗狗。
她面色平静地把钥匙送回去,“自己拿。”
察觉旁边目光热烈,祝蔚转头,“怎么了?”
阿宇收回视线,在电梯打开的一瞬笑了声,他算完全醒了。
......
外面阴云减少,天光放亮,用于供暖的大烟囱伫立在前方不远处,再有两个月就能开工吞吐“人造云”了。
走出小区大门,阿宇把车钥匙扔给祝蔚,说:“先去车里等我,我马上来。”
经过一夜,路边停了很多车,祝蔚有点不记得阿宇昨晚停哪了,只能用钥匙试,走了几十米终于找到。
她没上车,望着阿宇离开的方向,站在路边等。
很快他回来,手里多了两瓶咖啡,递给祝蔚一瓶后叫她上车。
也许是赶时间,速度有点快,加上清晨良好的路况,即便单手搭方向盘还是开得很丝滑。
大概开了不到半小时,车拐进位于鸭绿江北街的殡仪馆停车场。
阿宇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咖啡,说:“你在车里等吧。”
祝蔚解安全带,“我出去透口气。”
“不害怕吗?”
她望着窗外淡淡一句,“太阳出来,鬼神就回去休息了。”
那些用来哄骗小孩子的故事,在祝蔚看来不过是一物降一物,没什么可怕的。
阿宇看了她一眼,默许,两人一起下车。
点了根烟,阿宇朝对面楼走,半路遇到两个人,他停下来,互相说了几句话,应该是认识。
祝蔚倚着车门,鞋尖轻踩一粒石子滚来滚去,她不想对这个刚认识的男人产生好奇心,却又忍不住猜想死去的人和他,或者和赵敬淳是什么关系。
站了会儿,祝蔚打开车门坐进去,留一小道缝隙,休息透气两不误。
旁边开过来一辆黑色宾利,停车后连续响起用力关门的声音,隔着车窗,祝蔚看见两个男人。
“五哥,远远看一眼得了,别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