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250)
她不怀疑,那天晚上的雨那样大,人的嗅觉纵使再灵敏,金小姐纵使再有心配合,总是有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而山神——是个畜生。畜生能被养,自然有过人之处,所以是秦望舒算计了秦凯一道。
这个结果让她有些想笑,她想到了村子里打架的狗,最后一嘴毛。但秦望舒和秦凯算不上狗,可这个比方却足够取悦她。于是,她弯了弯眉眼道:“张雪知情吗?”
“不知道。”
“我想也是。”她和张雪接触不多,真要算起来比秦望舒还要少一些,但对方骄纵大小姐的脾气却深入人心,很难说不是那番话和秦望舒脸上巴掌导致的。“张雪在哪儿?”
秦凯这次没像之前那样回答,反问道:“你想知道?”
她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顺着道:“我能知道吗?”
张雪的消失是计划中的一环,但秦望舒不告知对方就说了不信任。她信任金小姐,可能是因为她们身上都有相似的东西,她也信任自己,所以由着借着秦凯这张嘴说出真相,因为自己也有和她相似的地方。这样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她们三个才是一类人,张雪像是误入的狼群的羊,白的惹人犯罪,却得到了狼的垂青。
不知道,很多时候都是一种保护。
她不嫉妒,因为她和张雪不是一类人,也不可能成为一类人,但她的的确确和秦望舒是一类人。所以她知道,那不是保护,而是由不得自己计划有分毫差错的权威。
她突然想知道张雪打秦望舒那一巴掌的滋味,是不是紧张又刺激,劫后余生的狂喜,以及蠢蠢欲动地想要再来一次。她立马改口道:“我能去找她吗?”
“我是指,和她在一起。”她越过秦凯,走到窗前。秦凯的屋子偏里,看不到铜牛,因为窗户不够高大,甚至看不到槐树。但她仍是望着窗外,她知道秦望舒在那个方向。“我帮不上任何忙,不成为累赘添乱已经是最好的,那我还是和金小姐还有张雪一样‘消失’吧。”
她又发现了一个秦望舒的优点,继有钱、有钱、有学识外,对方还不会牵连无辜的人。她并没有实际上经历过的事情可以吹鼓对方这点的好话,但就现在,她想到接下来可能得知的消息,觉得确实过于美好。
秦凯没说话,甚至也没有任何动作。秦苏的心随着时间一点点沉下去,她忍不住问道:“这会破坏她的计划吗?”
“不知道。”秦凯这次回答得很干脆。他看了眼又熟睡的孩子,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调整了一个足够舒适的角度后,拿起架在一旁的拐杖。“我知道的也不多,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然容易被全砸了。”
可能是安慰,也可能是出于多年照看的情分,他又道:“她应该会喜欢你,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聪明的孩子,恰好你很聪明。”
这是一句夸奖,她压住第一反应生出的否认,跟在后头笑了笑,没应声。他们没走几步,不过是出了屋子,哭声再次响起。她看见秦凯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被这个意外搅得有些头疼,下一秒却看见对方再次撑起拐杖。
他的步子很稳,拐杖也一样。她站在原地没动,对他的背影道:“它哭了。”
他瘸的只是腿,耳朵并没有聋。所以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听见了。”
她更加不解道:“你不去——哄它吗?”
她见过很多孩子。村子里每一年都有孩子出生,去年的孩子在长大,今年的孩子刚出生,明年的孩子还在肚子里,一个封闭的村子,最不缺的就是人。有的孩子投胎来是报恩,而更多的是讨债,村子里每年都有妇人这样叫骂,与之同时的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见过心狠的母亲,不管孩子,到最后孩子直接哭坏了嗓子,这还算是轻的,严重的直接哭岔了气。
可这些都是女孩。她闭了闭眼,换了个说法问道:“它是女孩吗?”
“是女孩,要哭就随她去吧。”
又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但在情理之外。她有些难受,真切得难受,为那个被她成为畜生的孩子,也为同是女孩的自己。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于是快步追上道:“她不是你的女儿吗?这样哭下去,会出事的。”
“孩子要哭,我没办法,总不能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吧?”
这句话很合理,她用刚刚被夸赞过的脑子挑不出毛病,但有些事并不是用毛病去衡量。这样的话在很多男人身上随处可见,孩子不是他们生的,没有十月怀胎的辛苦,哪怕替他们生孩子的是所谓的妻子,可仍旧不过是旁人。人是做不到感同身受的,他们只会偶尔展露一下大发慈悲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