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249)
秦望舒于她只不过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丁点,所以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她没有理由去要求一个刚相认——或许对方迟迟未挑明身份就是不想相认,她无法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什么,同样她也做不出相同的回报,所以她想得很多,但求得却很少,因为她是那个懂事、乖巧的秦苏。
“一个月前,我听到的奏乐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耿耿于怀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多,她是实在的过日子人,很难和自己过不去。刚刚那些话,与其说是控诉不如说是情绪上的宣泄,秦凯与她关系比秦望舒要亲,所以伤人的话总是留给亲近的人,而更直接的是,她不敢对上秦望舒。
她有脑子,还算好用,所以她可以从细枝末节去推。她怕现实更加不堪到难以接受,而很多东西不是亲耳听见,反而会是一种温柔。张寡妇希望她成为一个温柔的人,她年幼时觉得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现在,她觉得大概一辈子也难以触及吧。
“真的。”
她又眨了眨眼,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答案并不难接受,难受的是其中掩藏的真相。她鼓了鼓腮帮子,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那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听见?”
“铜牛嘴里是笛孔,腹下烧火就像是人吹笛子一样,只需要做出一样的笛孔就可以吹奏出一样的声音。”他移开了视线,骗人这件事他做过很多,被当面揭穿的也不少,如果可以,谁都不愿意这些肮脏被孩子指出。“你听到是因为,她在你窗外吹奏。”
“她来看过我?”她脱口而出。
“对,很多次。”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也笑了一下。其实相似的人,并不是帘盖儿遮住了就会不同,姐妹总是会有着源自血脉的相同点。她并不高兴,也不为这样迟来的“真相”动容,她只觉得果然如此。
理智总是替情感善后,她品尝过这样的苦头。而人总是在该温情的时候,格外理智。
“她来过很多次,也见了我很多次,可我从未发现任何惊喜。”她觉得惊喜这个词过于委婉,想了一下却发现没有更好的词代替,直接道:“我是指钱财或是衣物,就连小零嘴也没有。秦家村用不到钱财,我可以理解,但衣物和零嘴呢?她是这样聪明的人,就算对我并不知情也还有叔你在,可什么都没有。”
她泛起衣角,指着上面缝补的痕迹道:“张寡妇是个好母亲,她告诉我女儿家要脸面,所以尽量都拿好的、完整的布料做了面子,而里子全是这样丑陋的痕迹,我见过她身上的疤痕,也是这样狰狞吓人。她见过我许多次,却从未留下过什么,还不如叔什么都不告诉我,这样至少我还能做上好一些的梦。”
“比如我姐姐其实对我没有那么冷漠,她在背地里还是很关心我,她也一直想着能与我相认——”她止住了,因为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至少她贫瘠的想象力做不到更好。“她不关心我,也可能只是不关心我这个秦苏,或许换一个妹妹,她又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要把地面上的人看清楚,就要与他们保持距离。她和秦望舒的距离足够远,远到没有任何能产生美的可能,所以她足够清醒。
“她其实不喜欢我。”
第87章 番外之飞蛾善拂灯四
承认自己不被喜欢的事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从小就被叫做拖油瓶的称呼给了她莫大的帮助。不被喜欢,从过去到现在,未来也可能如此,没什么不好的,她不是钱,不需要人人都喜欢,所以当知道有人喜欢她时,第一反应永远是否认。
张寡妇很忙,白日忙着农活,夜晚也忙着绣活,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包括那些同龄的孩子,他们都忙着和其他人玩,每个人都很忙,所以他们都鲜少会关注到其他人——比如说她。就连张寡妇也从未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言论,所以喜欢和关心这件事指望不上任何人。那年被丢在张寡妇面前的可以是她,也可以是任何人,能被相互取代的事情太多太多。
她在看着月亮数着星星的年岁时,不仅学会了拍手,还学会了喜欢自己。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问的了,一切都很清晰明了,她不够聪明的脑子也足够推断出剩下的所有。但她不够自信,所以还需要一些肯定。
“金小姐掉下去是她安排的?”
“对。”
“金小姐知道吗?”
“知道。”
她噢了一声,没在这个话题上多问。秦凯或许是背着秦望舒养了山神,但就金小姐掉下去这件事,就证明秦望舒是知情的。因为对方告诉她:山神吃人,靠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