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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牛挽歌+番外(247)

作者:月汝 阅读记录

她咬住了嘴,无法焦距的目光有些空,好一会儿才道:“山路是她安排的吗?”

她的声音有些轻,带着不可置信。她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太过年轻,年轻得不知所为,也同样无知,而这些缺点都在年轻下变得可爱,无足轻重,甚至可以被轻易原谅。

“还有呢?”

沉默了许久的秦凯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许久未说过话那样。秦苏觉得有些假,他明明在不久前就和她说了好一通话,她说不出什么滋味,也可能根本就无所谓。事实就是,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每一个人都没有自己所知道的那样亲切、和善,张寡妇是,最早的秦老爷子也是,后来的秦凯仍旧,再到张雪,秦望舒,连她自己也是这样,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想了想,不确定道:“是炸药吗?”

炸药是一个离她遥远又不那么遥远的东西,她曾听张寡妇说过,但因为并未亲眼见识,所以听起来像是听天书。比如地动山摇,再比如晴天霹雳,她无法理解,真要做一个类比,大概是村子里有些人有土枪,一枪下去野猪身上满是弹孔,但是对熊瞎子并不管用。

秦凯没回她,她知道自己又猜对了,然后道:“她怎么会有炸药?”

她看不清秦凯,只感觉对方的目光有如实质。她能想象出,那样的脸色不算好看,可对方哄孩子的动作却依旧轻柔,实在违和。她不笨,所以点了点头,自问自答道:“教堂,她是教堂的人,教堂有炸药不奇怪。”

她不知道的东西很多,比如炸药的严重性和稀缺性,再比如教堂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或者她刚刚上任的姐姐——秦望舒是什么样的人,这些缺乏的常识不会成为干扰她推测的可能,反倒成全了她不够聪明的聪明。

秦凯动了下眼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只是重复道:“还有呢?”

她迷茫了一瞬,她承认她这些猜测除去真想要知道答案外,很大一部分是存了表现的心思。表现是每个人都有的虚荣心,而虚荣这东西她在很早就知道是一件无聊的骗人的东西,得到它的人未必有什么功德,失去它的人也未必有什么过失,可她就是喜欢。

喜欢被瞩目时心里的小欢喜,自得与自满一点点充盈整个心房,到最后要溢出来,雀跃到欢喜都不足以形容。她是个俗人,生在这样的俗世,就是这样俗烂不堪。喜欢所有人都喜欢的,讨厌所有人都讨厌的,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总能在众人中不起眼却又因为小心机有那么点突出。

她在得知秦望舒是自己姐姐后,很难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的狂喜,这样极端的喜悦压过了所有的负面情绪,但在理智挣扎上岸后又被冰冷无边的现实吞没。她无法抑制地想到对方在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时候,自己在秦家村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与张寡妇同点一盏油灯,为了节省只能把芯子剪得短短的,留下昏暗得病黄的光;年边才能碰到的一些肉末,伴着少到可怜的油星子,食不知味地吃着饭;看着别家穿新衣时,自己守着似乎永远不会亮起的夜,穿着一年比一年更久的衣服,缝缝补补长到十六岁。

很难说不怨,也很难不恨。

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她也不是真的懂事、乖巧存在于人们口中的秦苏,她只是一个自私、早熟的白眼狼。她像是那个夏夜的蛾子,努力扑扇着薄薄的翅膀,落下了细微的磷粉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痕迹,然后打着圈儿克制不了本能地扑向油灯。她听人说过,灯可以被称为一豆灯,光如豆大,那是对于人,对于蛾子就是熊熊烈火。

她没体会过被烧灼的感受,但见过无数次引火的草瞬间弯了腰,成了死白的灰,毫无征兆的,以一种绝对的压倒性。她忍不住拔了一根头发,还未靠近便被烤得卷曲,泛起了难闻的味道,如果是烧在人身上——烧在她身上。

光是想想就令她害怕的要全身发抖,每一个扑火的蛾子都是执迷不悟,死得可笑又荒唐,她也是其中之一。月亮和星星会有人记住,只要抬头就能见到它们永悬不落,而蛾子,太平凡了,平凡到见之便心生厌恶。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那些不适宜的情绪。她得认清现实——她不喜欢秦望舒,但她要离开秦家村需要秦望舒,她要过上好日子也需要秦望舒,她所有想要达成的愿望中,可以没有她本人,而秦望舒都不能缺。

“她曾经向我打听过山神和铜牛,那时我以为她是好奇,然后告诉她,铜牛腹下烧火是一个月前才有的,而铜牛也在一个月前曾奏乐,所以那天晚上根本不是秦老爷子说的百年来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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