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239)
她哂笑了一下,继续道:“我自然是选她。她于我而言,如鸟入林,如鱼得水,如僧见佛。”
她突然跑开,过了几秒又跑回来,抱了一大捧白色的花,凑近一看才发现竟然都是白菊花。她不管秦城意愿塞进对方怀中,道:“见面这种东西得带着花和真诚,光说对一些人是没用的,金小姐挺好,可你确实不是个东西,真是鲜花插了牛粪,当然我也不是个东西,可我长得美,所以我是鲜花,你是牛粪。”
她又笑了起来,看着有些开心。面对沉下脸的秦城,她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就连对方要打过来的巴掌,她都没眨一下眼,因为她知道秦望舒在。果然,那巴掌还未落下就被抓住。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其实是难过的,然后就放纵自己躲在了秦望舒身后。她听见那个声音平静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自我介绍道:“秦望舒,教堂的掌权人。”
她突然就笑出了声,眼泪汹涌滑下,又在出眼眶那一刻被对方衣服吞没。
鸿鹄和麻雀是不一样的,前者志向高远,而她只能落在枝头看着吵着烟火的街景。但她心里的那个人对她说,人的结局是由人自己决定的,所以麻雀也好鸿鹄也好,子非鸿鹄,焉知鸿鹄之乐?那个人见过了鸿鹄的风景,也见过了麻雀的天空,在平湖烟雨后,算是历尽劫数,尝遍百味,面容干净而生动。
她一字一句,像是誓言般承诺,她无法替旁人做决定,但可以替自己选择——比如,一只平凡又吵闹的麻雀。
于是,年少无数次的幻想终于实现——她的佛走下莲花台,跪在红尘间,低头吻了吻她。
第84章 番外之飞蛾善拂灯一(秦苏)
突然有一天,你感觉所有和你亲近的人都像是装的,不要担忧,不要害怕,这说明你已经成熟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秦苏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尽力减小自己的存在。这一天在她看来和往常的任何一天没有什么区别,柴房中的秦望舒和夏波一如既往地与她格格不入。
大抵是在长身体的年岁,她肚子已经很饿了,不仅如此,喉咙也干涸的像是要冒火,但装水的壶子里面干干净净,昨晚秦望舒把最后的水留给了她,算是对一个孩子的照顾。
她对柴房其实没有太多印象,张寡妇在世时,与她相依为命,柴房在她看来也只不过是装柴的房子而已。直到不怀好意的闯入者到来的前一刻,她依旧这么认为——只要她在坚持一会儿,她就可以被秦老爷子放出去,去秦凯家吃上热腾腾的米饭,甜滋滋的糖水。
秦望舒的笑声很有特点,一如她的嗓音。音色略低,声线干净偏冷,不急不缓的语速彰显出说话人良好的教养,语气中的坚定也昭示着极强的自信,不需要用眼睛看,光是凭借声音就能在脑中勾勒出一个知识渊博、书卷气浓郁的女性模样,但现在,这个一贯镇定的女人在毫无遮掩地大笑。
柴房不过是木板拼就,不算大,七零八落的缝隙还漏着风,却隐隐透出了回音。秦苏害怕地捂住耳朵,那明明不尖锐的笑声却像是钉子,直往耳朵里面钻,她莫名冒出一个念头——秦望舒疯了。
她睁着眼,身子莫名颤了起来。她面前不远处削薄的身形已经笑弯了腰,在她记忆中这样笑是极为累人的,肚子总是要酸痛上好一阵,就连眼泪也会控制不住乱掉,在最初的极乐后,会被后知后觉的巨大空虚卷席——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笑。
她隐约知道秦望舒在笑什么,被五花大绑的秦老爷子在刚露面时,她觉得心中一直以来的坚持、害怕、确凿的东西坍塌了。她身在秦家村里,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最亲近的人也不过是张寡妇,之后算是秦凯,再往后张雪勉强算一个,这些人在她眼中都属于可亲、无害的,而与之相对的是秦老爷子和那些欺负过她的所有人,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恶兽,在张寡妇看不见的地方如影随形。
她今年不过才十六,正好的年华,她的天地就如同这秦家村圈起来的地,外界的一切都被未知的恐惧所隔离。秦老爷子守在门口,是看门的恶兽,每当她颤巍巍地伸出试探的脚步时,总是会被恐吓,以彰显铁血的权威不可触碰、挑战。
她是人,而高如大山不可翻越的秦老爷子也不过是个人,或许还要加上一句——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
她捂住耳朵的手突然就松了些,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直愣愣的目光莫名就对上了秦望舒的眼睛——清亮,理智,冷静,毫无笑意,但下一秒又显得格外朦胧。大概是眼泪的原因,这双黑漆漆的眼睛水意十足,像是雾里看花,什么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