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165)
“她很宝贝这个相机,毕竟是她花了一个月的工资,而且胶卷也实属不算便宜。相机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大用处,她不喜欢奔波拍照报道,它的存在更像是一个昂贵的证明——她张雪要什么有什么。但她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我见过她拍的照片,与画家笔下的画虽然不相同,却是另一种感受。”
她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温柔。虽然很是荒谬,但夏波在这一刻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或许会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而这个很好,代表了各方面意思。
“主任和我说这事的时候,很兴奋,大概是终于发现废铁也有了闪光点。然后他提议报社每四个月举办一次照片评比,表面说是鼓励记者的积极性,实际上就是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夸张雪,她虚荣爱听好话,最是喜欢这种没用的恭维。我同意了,主任更高兴了,这意味着报社从此被庇护,不论是我还是教堂,外人只觉得都是一样的。”
她看着夏波,似乎话里有话,在传递什么隐晦的秘密。这是一场游戏,胜利者将被奖励,而失败者也没有任何损失。
夏波只是思考了两秒,他就做出了决定:“相机她不常用?”
秦望舒啧了一声,被夏波的不解风情弄得有些扫兴。“胶卷是消耗品,洗照片需要耐心,她比较小肚鸡肠,照片不会让人经手,生怕被做手脚,所以除非必要,她不会带。”
“相机里有什么?”他又问了一遍,相比上次的好奇,这些多了些深意。
“不知道。”秦望舒重复道。这次她没有耐着性子再解释,而是反问道:“夏军官为什么觉得相机里会有东西?或许只是她平时拍的照片,现在四月了,若是没这意外,报社现在应该在评比。”
“她为什么来秦家村?”
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秦望舒就给出过答案,当时的他没有在意,事后因为张雪的表现,也深信不疑,直到现在。他忽然想起一个违和的地方,这支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另有目的,只有张雪清清白白像是一场误会,可这种误会放在各怀鬼胎的他们中,本身就是一种目的。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怎么接受这个理由的,可怕的是,他竟然找不到点滴痕迹,因为一切从秦望舒嘴里说出的话,都是他先开的口。
他换了一个说法道:“她接到了什么消息?”
秦望舒定定看了他几秒,笑容有些神秘道:“谁知道呢?”
她的反应肯定了他的猜测,他后知后觉道:“你在保她。”
她没说话,夏波又回想了一遍她和张雪的所作所为,惊道:“你想把她摘出去!”
她闭上眼笑了一下,彻底地翻了一个身。她背对着夏波,直视着面前不远的火堆,热浪扑在眼睛里,干涩又胀,她受不住又闭上。
她记起了神父曾对她说的一句话,现在她对他道:“有把握地再去做一件事,不是斗争,是屠杀。”
她不等夏波再说什么,立马道:“夜深了,夏军官该歇息了。”
夏波无言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两人互相背对着彼此,中间的距离隔着一个人。许久后,久到夏波觉得四肢都麻木了后,才悄悄地翻了回去。
他的动作惊动了毫无睡意的秦苏,她抬起头对上夏波,对方比了一根噤声的手指,又躺了回去。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一前一后,渐渐地合二为一,不分彼此,到最后只有她睁着眼,听着手腕上的表转动。
不知何时,她也闭上了眼,似乎睡着了,又突然睁开。她慢慢地坐起身,看着熟睡中的两人,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秦望舒的睡相很好,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双手合十放在了腹部上,面容安静祥和,像是睡在棺材里的死人。夏波则是侧着身子,一只手压在身下,弓着的身子不像是煮熟了的虾子,而是蓄势待发的豹子。
她的目光率先被他的脸吸引,驻留了几秒后又移到了他的腰腹。她记得他也有枪,但因为夏波过于高大的模样,她根本就没留心对方枪所在的位置,她想了一会儿只得把注意力转到秦望舒身上。
好巧不巧的,秦望舒的手按在了风衣的口袋处。平躺的姿势凸显了衣料下枪的轮廓,她看得分明,却只能生生掐灭刚冒出芽的念头。她闭上了眼睛,似是不甘,可宁静的面容出奇地与秦望舒相似,直到天色微微吐白,才轻手轻脚地又睡了回去。
在她躺下后,秦望舒睁开了眼睛,清明的神色没有丝毫睡意,但起伏的胸膛和平缓的呼吸又在证实这个人的熟睡。她转了一下眼珠子,对上侧对着她的夏波,对方与她一样,只是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两人又重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