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146)
“因为她是知情者。”她怕秦苏没懂,又解释道:“如果你出去玩耍,你母亲不知道,她肯定会很担心,可她要是知道,她就不会着急,因为她清楚你会回来。秦奶奶的女儿也是一样,秦奶奶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的态度和秦老爷子截然相反,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是她自己放跑了女儿。”
秦苏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脸或许还未长开,小小的被这么一遮挡,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看了看秦望舒,又忍不住去瞧夏波,见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才慢慢放下手道:“她为什么要放跑自己的女儿,就因为——迁、怒?”
她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说得不太利索,却也大致理解了意思。
“人心很复杂的,你永远也猜不到另外一个人在想什么,只能在某些时刻模糊感受到。”秦望舒没回答,秦苏的问题已经涉及到了真相。若是换做平时,她根本不可能和秦苏说这些话,但现在——故事既然已经开始,就应该有个结局。
她斟酌了一会儿,道:“如果我是作者,我笔下的母亲一定很爱自己的女儿。所谓母女相离,是她逼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因为她坚信,女儿离开这里才会有更好的生活,这是作为母亲的期望,期望女儿以后能过得好。”
秦苏应了一声,揪着自己的麻花辫消化秦望舒的话,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秦奶奶是想自己女儿以后过得更好,所以才让她离开秦家村的?”
她见秦望舒肯定后,又低下头,手指转着辫子尾巴,活像是要打个结。她道:“秦家村不好吗?她也说不好——”
她顿了顿,到底没说出那个伤人的词,可在场的两人都是人精,怎么又会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夏波摊了下手,他不擅长哄孩子,做得最多的不是杀人放火却也几乎是在同一层面的意思,他爱莫能助,索性转了个身背对着秦望舒,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有句话虽然难听,确也是事实。”她抬起秦苏的头,面前这张脸还很稚嫩,稚嫩得连浅显的小心思都是一种天真烂漫。“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秦家村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有万般不好,但这里是你生长的地方,它养育包容了你所有,好的和不好的,所以哪怕外面再好,再繁华,我们都会想家。”
“秦家村是你的根,你要是觉得它不好,那你就想办法去改变、建设它,不是和外人一样,质疑它。”她看着秦苏的眼睛,这双眼睛确实像她,可话到如此,天底下相似的何止眼睛,长相一样的人也不少。她不知道自己年少或者年幼时的眼神是否也这样。
她家中有副铜镜,黄澄澄的,照出的人扭曲的只有大概。她小时没见过,后被教堂收养更没了心思关注这些,等到她有机会看见自己时,她已经长大成人。
她微微弯了下眼睛,高人一等的冷清消失殆尽。“我要单独说些事,你可以先休息会儿。”
她其实和张雪一样都是带有侵略性的美人,只不过张雪模样偏成了柔弱的白玫瑰,而她则是被清苦盖住了本色,但从抓眼而言,并无区别。
只不过隔了几个小时,柴房里昨日的痕迹都还在。秦望舒指着里边被拢成团的草堆,又拍了拍秦苏的背,其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好在秦苏好奇心不重,她自觉地从秦望舒手里接过壶子,问道:“你不喝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秦望舒泛着皮的嘴唇上,对方没说话,只是舔了舔做回答。她唔了一声,算是了解,自觉走过去,又老老实实的背过身,捂住耳朵,让他们可以放心交流。
“挺可爱的。”夏波笑道。“我觉得孩子都挺讨人烦的,尤其是自己生的,会哭会闹还会气人,偏生你又不能怎么样,就是来讨债的。”
秦望舒刮了刮光洁的下巴,表示理解。她道:“想当爹了。”
夏波被她吓得口水直接进了气管,咳得惊天动地,就连秦苏也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眼。秦望舒挥了挥手,让她安心,等了好一会儿,夏波才止住,他抬起涨得通红的脸,咬牙切齿道:“秦作家是有名的作家,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她嗤笑一声,又懂了。“夏军官也不一样,身居高位,这点面子都不会装?”
他举起手,认输道:“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他迁让之意太明显,秦望舒没多少赢家的快感,但她也明白现在正事重要。于是把脱缰的思绪拉回来理了理,才道:“秦奶奶的女儿会不会在镇上或是城里?”
她的想法多少有点异想天开了,夏波倒没说什么,只是就这点道:“你就这么肯定是秦奶奶放跑了自己的女儿?那辈人的事情,说难听点秦苏的亲爷爷没准都还没出生呢,那些听来的话,到底过了多少人的嘴,到最后又有几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