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116)
她睁开眼,说的话里面意思相隔甚远,听起来有些颠三倒四。她看着夏波,哪怕脸上沾了灰,身上有异味仍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的事实。
“我在神父的遗产中发现,他和叶大帅私交甚好,有趣的是主教也是如此。我顺着一些线索追查,叶大帅的发家史与金小姐的外公有关,更有意思的是叶大帅和金城合作毒死了金老爷子,金小姐和她的母亲并不知情。这次出发前,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叶大帅的。”
夏波的脸逐渐冷峻下来,他对秦望舒接下来的话隐隐有了预感,但他没打断,仍是继续听着。
“早在收到这封信前几个月,他也给主教寄了一封,好巧不巧就在那次出事前。”她笑了笑,不深的笑意在火光的映照下多了一些在夏波眼中虚假的真诚,也可能是真的。“他给我的信,是想你死在这儿。”
她哼起了歌儿,简单的调子像是朗朗上口的童谣,在这一瞬间与她之前说的西洋文重合。
A lark in the hunter's net sings sweeter than ever(猎人网中的云雀,歌声比任何时候都要甜美)
第49章 平等(上)
“你的打算。”死寂后,夏波嗓子低哑道:“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他的血液渐渐回流,身上的温度也逐渐回暖,但刺骨的寒意还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连带着心都凉得像是冬日的地上霜。
他的话没有换来秦望舒的回答,他又道:“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他的眼里带着一点渴求和希冀,像是暗中摇曳的一点烛火,只要轻微的一点风就能吞噬。可再细看,什么都没有。他瞳孔本就生得黝黑深邃,光亮处不曾通透,暗处便如明镜。
“是的。”秦望舒捏着袖子,搓了搓。她神色与之前一般无二,笑意里掺着几分漫不经心,是真是假无法分清。“和大叶帅有合作的不止我。”
“铜牛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她明示道:“张雪和金伊瑾是累赘,蔡明也一样,而我是无关之人,真正要行动的只是你,也只有你。”
铜牛之行一支队伍五个人,金伊瑾和蔡明属于金家,秦望舒是教堂,张雪看似是报社,但因为秦望舒的原因勉强可算作半个教堂,剩下的夏波直属叶大帅。
夏波不是蠢笨之人,年纪轻轻坐上了这个位置,注定他有能力有脑子也有运气,但同样具备了年轻人的感情用事。
“你们都有合作?”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有些讽刺。他低下了头,像是要掩面,但手刚抬起来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好一会儿颓然落下。“我的生平你应该知道。”
“教堂是怎么记录的?”
“很短。”秦望舒看了他一眼,独自笑了起来。“你想知道?”
“不能说?”
“不是。”她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讥讽。“没有参考性。”
她看着夏波不解的面色,摇头解释道:“所有人的一生,短短几载或是几十载都是纸上一句话,太简单也太笼统。”
她见他仍是不解其意,张口就道:“夏波,年二十三,六岁父母意外身亡流落成乞儿,九岁偷窃成为神偷徒弟,十四岁从军,同年神偷去世,十九岁因救叶大帅有功被提拔,从此平步青云。”
“我知道你的模样,这是夏波,不是你。”她侧了些头,挺直的腰杆并不比夏波矮上多少,火色下目光灼灼,她又道:“秦望舒,年二十一,六岁母亲被休,第二年产后去世,留有一女。九岁同妹妹被教堂收养,十一岁妹妹丢失,十八岁成为作者——”
她眼波闪了闪,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是动了动唇瓣道:“没了。”
“你还有个妹妹?”他面带诧异,突然又想起她曾说自己当过乞儿的话,当时他不曾相信,现在看来,有些话半真半假中未必不是真的。
“丢了。”她态度很是豁达,提起这事不见任何难过之情,甚至还有心情反过来安慰夏波。“时间太久了,小孩子都长一个样,我看任何人都是她,她也可以是任何人。”
“现在想起来,只记得当初那段苦日子。我年纪小抢不赢,时常饿肚子,我可以饿但她不能饿。我就只能把手指头割破、咬破——”她翻过手掌,看着自己尖尖的十指,如削葱根一点也看不出苦难的痕迹。“十指连心,又疼又冷。”
她抬起眼,面上的欣慰一转,变成难言的复杂。“我看着我的指甲缝里都是黑黑的污垢,可她吃得那样幸福,有时候我曾想,她要是病死就好了。”
“病死是她命不好,我仁慈义尽,老天怪不得,就连日后死了见到地下的母亲,她也怨不得。”她叹了口气,垂下了手,橘色的火光照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是涂了一层粉色,像是西洋画中的女人,尽态极妍。“但冬天冷得没知觉了时,我又怀念她的嘴,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