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115)
秦望舒很快反应过来,她似笑非笑,橘色的火光像是一层胭脂打在她脸上,讥讽也成了如水般的柔情。“你不是没吃东街的包子?”
他喉结不自在地滚了滚,道:“你说是骗人的。”
“骗人的你还问?”她又堵了回去。
他嘴硬道:“好奇。”
秦望舒笑了笑,没揭穿。“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夏波抬起了眼,在视线触碰到秦望舒时又立马转开。他道:“你这个人鬼话连篇惯了,真话假话张口就来。骗人的东西编得比真的还真,真的东西反而假得离奇,真真假假,谁猜得到呢?”
她勾嘴不语,良久才道:“朊病毒藏在脑子里,不吃脑子就不会有。”
她像是察觉到了夏波要说什么,抢先道:“狗吃肉,还会分脑子不脑子?”
两个人一时间又无言。她低下了头,墙壁上的影子也跟着低下,山神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她没有旁人想得那么好心,身中朊病毒的山神在她看人等同于死人,山神是活还是死都与她无关,最不济她还能直接剖腹取子。
她明白,就算是山神活过了这一遭,秦老爷子也不会放过。死很简单,可以一瞬,也可以很难,她与那些肮脏污秽的人相比,到底称得上一句仁慈,想必夏波也是如此。
“飞进神父花园里的云雀,后续是什么?”夏波再次开了口,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
秦望舒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意味不明道:“你倒记性不错。”
夏波笑了笑,就当她在夸自己。
壶嘴冒了白气,壶盖开开合合似水要烧开了。他压了一根柴上去,立马就老实了。他瞧见秦望舒的风衣要掉进火堆里,又捞了出来,规矩地放在她身边,压了压。
她瞧了一眼,随他去。
她记性是好的,但很多无用的事又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云雀不在其中。她想了一会儿自己之前说的话,才算是有了些印象,接着道:“鸟吃浆果和谷子,花园里没有,但百合招惹虫。虫子很小,和蚜虫差不多,它根本吃不饱,但它幸运的被神父发现了。”
“神父决定喂养它,安逸的生活和充足的食物让它很快就适应了圈养的生活,不劳而食助长了懒惰,它逐步的丧失了获取食物的能力。神父有一段时间去了别的城市,他拜托主教替他照顾一段时间的云雀,你知道的,神父与主教并不和。”
“当时我不明白,神父宁愿拜托主教都不愿意拜托我,这是为什么?”她的语气很平静,已经透露了这个未完故事的结局。“云雀死了,死在神父回来的前一天。一只鸟的生命太过脆弱,死得漂亮对人而言一件很简单的事,鸟的肠胃不大,撑死也是一种死法。”
“神父回来那天,云雀就死在窗台,主教掐了一朵百合,给它当棺材。神父没有为此生气,面上心里都没有,只是一只鸟而已。”她道:“《圣经》里有写摩西分海,上帝要以色列人反抗埃及法老的统治,摩西是他选出来的使者,上帝降灾,埃及人受难,法老被迫同意以色列人的解放。法老失去了大批的奴仆,摩西失去了在埃及的养母和朋友,他们和云雀一样,都是当权者夺利的筹码。”
她闭上了眼睛,似在回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云雀死的那天,我在窗外。我听着它的歌声还未落,翅膀就已经断了。有一句话得很对,猎人网中的云雀,歌声比任何时候都甜美。它被圈养那天是这样,死时也是这样。”
她说了几个古怪的音节,夏波听到最后才意识到那是西洋文。他听不懂,但大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神父和主教的斗争结束在三年前。神父没输给主教,但输给了肺病,他朝我交代了遗言后,主教对他说:‘这个世界没有上帝也没有恶魔,只有我们,只有我们。’”她晃了晃腿,点了点山神,半低的头衬着上扬的眼尾有些多情。“主教认为神父是一个虔诚又愚昧的信徒,但事实上神父并不信上帝。他们都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很多事情都可以证明上帝并没有看他们。”
“人的信仰是无价之宝,但在崩塌的那一刻一文不值。上帝并不需要人们去信他,信本身就是一种自发的行为,他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但人们却会因为信仰而对他有所要求,当他没有做到时,当初多爱那时就会多恨。可这也只是在华国的一个城市的一个小教堂,小教堂背后还有大教堂,大教堂背后还有圣殿,争权夺利的事比比皆是,神父死了还会有下一个神父,主教永远不可能一家独大,这是一种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