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好。”林泉对她打招呼，但问候句式习惯非常像阳绪，这让苏阮福倍感不快，“我不记得你喜欢什么，所以自作主张选了家甜点餐厅。”

“我听说你失忆过，但没想到忘得这么厉害。”苏阮福觉得一下就解释通了，难怪总觉得林泉整个人看上去单纯很多。

“对啊。我能想起一丝丝你和我的往事，但也只是一丝丝。”

“……”苏阮福静静等她继续说，心里依旧觉得林泉还是那个想要复合的她。

“我想问问你，怎么看待当年和阳绪的交往？”

苏阮福差点惊讶地直接“啊？！！”出来，她张了张嘴，忍下质疑，目光上下打量这个已经完全陌生的林泉。

“嗯……一段不堪回首的错误？”苏阮福端起红茶，用一系列动作掩饰慌乱。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林泉说，“我放不下对阳绪的恨，问题就出在你和他交往的那段经历。”

“我以为……”苏阮福还以为林泉的眼里只有她，可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解开对阳绪的恨而来，“也好。你放下我了。”

“我应该和你正式分别过，但似乎只是我逃避问题的逃跑行动，很多答案依旧没有解开。”林泉已经不记得自己曾和苏阮福的爱恨情仇，也不记得自己顶着压力跪在祠堂三天的痛苦，她的记忆只有这些日子里阳绪的陪伴，除此之外一片空白，“当初阳绪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利用你，对吗？”

苏阮福攥紧拳头，咬牙回答：“对，所以呢？”

“所以我对他的恨，是替你在恨。”林泉轻声问她，“你有恨我吗？”

“……恨。”苏阮福坦白，“我对你的愧疚在‘恨’中消磨殆尽，我会下意识认为因为你的存在，让我和阳绪没办法相爱。”

“这样啊。”林泉听到这样的回答，理智上并不奇怪，但内心深处的声音一直在痛苦哀嚎，想要否定苏阮福的话，想用尽所有讨好挽回她的恨。

林泉又说：“我恐怕也是差不多的理由恨的阳绪。”

“你的恨让他很痛苦。”苏阮福想起不可一世的阳绪在林泉面前畏缩，她就心痛得不能自己，明明她才更爱他，为什么爱与被爱永远是相互折磨，“他多么高高在上，你把他当做泥土，你不感到羞愧吗？”

“我呢？”林泉平静问道，“你应该也踩踏了我的爱，所以我看到你才这般痛苦。”

“……”苏阮福有些明白了。

“阳绪把我比做珍宝，看到你对我弃如敝屣，他的扭曲和仇恨与你是等对的。”没有回忆的林泉能坦然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这是她曾经永远也无法面对的最深层次的情感，“除了你，我应该有很多个看做生命一样重要的宝物，可能都被阳绪一一踢开，所以才导致我对他恨之入骨。我一边恨他，又恨自己无能为力。”

“……你还打算恨他吗？”

“我不记得我的重视的人有谁，现在的我只记得阳绪对我的好。放下仇恨让我感到背叛自我，拿起仇恨又感到身心俱疲。”林泉看着苏阮福，认真问，“你打算放下阳绪吗？”

“对。”苏阮福露出勉强的笑，“我本来只打算和他最后道别。”

“人的成长就是从道别开始吧。我也是打算跟你道别的。”林泉礼貌回应这份微笑，“没有爱后，恨也该消失了。”

苏阮福蠕动嘴唇，犹豫道：“我还是……很难放下他。他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心动。”

哪怕林泉遗忘她们之间的记忆，但听到这样的话，林泉依旧胸口闷得难受，满脑子都只剩下一段话循环：你欺骗我的感情，你欺骗我的感情……

“我和你的过去都是假的。”林泉苦笑，“我好像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我已经明确说过几次了，你没一次听进去罢了。”苏阮福指着自己笑道，“跟我一样。阳绪也冷漠否定我很多很多次，但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侥幸心理一次又一次回忆细节，企图在细节中扣出他爱过我的证据。”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放不下你。”林泉这才明白为什么唯一的回忆里，那晚窗外的烟花如此美妙，自己一定反复回味那段往事，自我欺骗那是她们相爱过的证明。

苏阮福：“人之共性。”

林泉点头：“我会慢慢消化好的。”

苏阮福觉得差不多没话聊了，起身要拿包离开，林泉又开口：“我帮你给他捎个话吧？”

她愣住了。

林泉说：“我很高兴你能直白说出当年的真实感受。你一定也想让阳绪听到你了断念想的道别吧？”

苏阮福意识到，眼前的林泉真的变得彻底，她没再围着自己转，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一颦一笑而局促不安，如初次见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