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绪是第二天才知道林泉路遇苏阮福的事，他没责备保镖报告不及时，只是对他们说下次再碰到苏阮福，要先过问林泉的意见，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带她躲远些。

他绝不相信这么大个城市，苏阮福能够茫茫人海中正好偶遇林泉。

阳绪拒绝联姻动了一部分人利益，不论他把林泉掩藏得再好，被触及利益的团体仍会将矛头对准她。

他们把苏阮福搬出来，拿林泉的初恋是女性来大做文章——这本质上并不算很能攻击到位的把柄，只不过谈论起来容易让阳绪成为笑话罢了。阳绪这一层能接触到的男女商业大亨，大半都有过男女通吃甚至更难听的传闻。

但林泉不同，她身上没有很强力的权势撑腰，在别人那里无足轻重的传闻，放在她身上很可能会被发酵到大众视线，成为利益集团必须清剿的对象。

社会面不算很开放，大众对于双性恋没有明确认同心，林泉被打上同性恋标签后，阳绪再和她在一起，就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集团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个体而花钱平舆论，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进入公众视野的人剥离。

这是阳绪最担心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往林泉身上过渡权力，只要她身上能和足够多的人利益相关，就能避免陷入被围攻的困境。但他们开展攻击的速度太快了，仿佛势必要把林泉扼杀在摇篮。

林泉并不知晓自己卷入了什么麻烦，但通过阳绪早饭吃着吃着就愣神，便猜到了大概。

“你能联系上苏阮福对吧？”林泉将筷子放在瓷制的架子上，对阳绪笑道，“我能跟她见一面吗？”

阳绪沉默片刻，苦笑着回应：“我极度恐惧你和她旧情复燃。可就算你失忆了，也无法忘却她。”

“我不知道过去的我发生了什么。但我似乎一直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只有这件事，我直面之后，说不定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林泉想与过去的自己和解，无法回忆过去，那就去面对从过去遗留下来的痛苦，“我不想再不明不白地恨你，也不想一直保持原样。”

“……嗯。”

“你已经不畏惧未来了，为什么还要选择逃避？”林泉说，“我迟早会和她说清楚一切。”

阳绪低头没有对上眼神，喉咙苦涩得什么也咽不下，漆黑如夜的眼眸不停流转怒号的狂风，最终也只是轻飘飘说：

“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泉立即纠正他：“不是你尊重我，而是你愿意去直面必然发生的未来。”

“……或许是。”阳绪终于恢复眼里的平静，对林泉露出微笑，“我帮你联系，一路顺风。”

苏阮福已经过了少女幻想的年纪，可阳绪再怎么说也让是她春心萌动的第一人，明知道所谓偶遇他的安排是一场利用，但依旧不可遏制地想要接近。

在看到林泉的那一刹那，苏阮福一瞬间就明白了。

——从头到尾就没人想让她再见阳绪一面，他们只想要给林泉沉重打击。

苏阮福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很久以前她还有个闺蜜柳青青，最后发现柳青青的友谊也是假的，不过是被阳绪安排过来的棋子。

安排苏阮福偶遇林泉的金主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金主高度服从更高层的命令，面对苏阮福的引诱不为所动，电话不肯接人也不来见。苏阮福一人守在浴室里对地漏自言自语。

“我从没被人真正爱过，可就算是假的，只要给我温暖我就能灿烂。”苏阮福凝视着地漏孔洞里不见底的黑暗，只有死物永远不会背叛她，“林泉对我很好，可她为什么是女性？我无论如何也办法从同性中获得被宠溺的爱……为什么阳绪会恨我，为什么……”

阳绪再怎么无视她、敌视她，他依旧是苏阮福心中完美的择偶标准，可她想不通老天为什么这样作弄她。

如果当初她遇见的不是林泉该多好，如果当初她热情搭话的是阳绪该多好。

苏阮福在洗漱完毕后接到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说是阳绪的管家，他邀请她后天和林泉一起喝下午茶。

苏阮福问：“阳绪不会来，对吗？”

“苏女士，这是林小姐邀请您。”

“我只是想跟阳绪告别，我想结束我一直以来放不下的想念。”

那边的电话突兀地断了，像是被人直接切线。苏阮福久久不能回神，垂下手，手里的手机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晚，金主突然主动联系上苏阮福，他勒令苏阮福答应林泉的邀请，否则交易的尾款一分不给她打。

熬到了赴约当天，苏阮福正式与本以为永生不会再见的林泉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