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林泉在第N天，说出第一个完整的句子：“……呃……什、么……东西？”

林瑶：……

林瑶：“医生，这是智力问题吗？”

“有待评估。”

阳绪好长一段时间像个行尸走肉，闻讯赶到医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趴在林泉身上道歉。

语言功能没有受损是林泉醒来后的第一件好事，清醒时间慢慢变长后，确定智力没有明显下降是第二件好事，随后就没有太多好消息出现。

开刀的是右脑，切除脑内的瘤就是在她神经上跳舞，再加上林泉本身就是难度较高的病人，左半边身体运动协调能力稍差也在预估之中。

但她记忆大面积丢失的情况，让林瑶百思不得其解，连医生也不理解这种情况，他们判断会有部分缺失，但不至于缺失成一片空白。

林泉识字说话没问题，护士跟她英语对话她也能接上，但不记得什么时候学的。

“我有点记得我叫林泉。”她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看你也很眼熟。”

林瑶说：“我是你姐姐，再想想？我以前逼着你弹琴，不弹就打手板，你说要记我一辈子。”

林泉躺在枕头上发了会儿呆，说：“我不想。”

“什么？”

“我脑子里有声音在告诉我千万不要回忆。”林泉说，“会非常痛苦。”

“林瑶。”病房门外，阳绪敲了敲玻璃招手让林瑶出来，等她走到病房外，他关上门在走廊上说，“她失忆有心因性，不完全是术中造成。”

“什么？”

“她现在没喊头疼不是吗。”阳绪皱眉说，“我不认同脑瘤的切除是她根治头痛的原因，如果是脑瘤不可能让她痛了多年依旧是未解之谜。”

林瑶定了定神，压低声音：“你怀疑是她自己思想压力过重？”

“林泉一直都有内耗且自毁的倾向，一旦钻进自我厌恶的牛角尖，她会自我折磨直到死亡。她想得越多，负担越重，神经疼痛越强烈。”阳绪说，“能丢掉过去是对她来说最好的事，她下意识恐惧回忆，就不要鼓励她回忆。”

“……”

阳绪很少心平气和用商量的口吻对林瑶平等交流，他又说：“让过去的林泉结束在手术台吧，我曾在居民楼天台上把她劝下来，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林瑶一时难以接受，医生说她的失忆是可逆的，只要坚持引导就能回忆起全部。

可现在不让林泉回忆，不让她想起做为家人的时光，那她的性格会变吗？她还是自己的妹妹吗？

“我明白了。”林瑶回答，“她总是陷入莫名其妙的痛苦，我从没真正了解过她。她既然逃避回忆，那就逃避吧。”

那就逃避吧。

“林泉复健后应该交给我这个姐姐照顾。”林瑶见阳绪转身正要离开，开口想确认这件事，但看到阳绪停在原地并没有回头，她心里愈发不安和厌恶，“我是她血亲。”

阳绪鞋跟摩擦缓缓转身。

“林瑶，我和你算得上朋友，朋友之间不要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见识过阳绪表面谈挚友、背地里残忍痛击竞争对手的样子，林瑶在他话里感受不到半点所谓“朋友之情”，只听出来赤裸裸的胁迫。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瑶拿得起放得下，办不到的麻烦事自然不会多管，强行带走林泉只会等来阳绪疯狂打击报复。她抬手表示缴械投降，两人相安无事和平道别。

林泉现在很难形容自己的状态。

像电流一阵阵擦出火花，火花亮一下，她就想起一丝过去的前段。

想起来一丝时，还没能理解具体意义，脑内就发出尖锐的疼痛。不再思考那些片段不去理解过去的一切，便相安无事。

“医生，你要不要让科学家研究研究我啊。”林泉必须说点话做点事才行，生怕一停下来就开始闪回过去的记忆，回忆带来的尖锐头痛比护士打针还要痛苦几倍，“你看，我说你的头发像头皮屑一样一块块斑白，但我不记得我从哪学来的形容词，好奇怪。”

医生笑着摸了摸自己头发，并未回答太多。

林泉保留了社会经验，会说礼貌用语，知道如何察言观色，只是单纯的不深究记忆，大脑相应部位受损帮助她把回忆遗忘。

她也能感到自己遗留下来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总感觉自己人品很差很恶心——可找不到证据。

还有医院里经常来看她的一个男的，林泉感觉他挺应该被自己讨厌，可他待人不错，也没有讨厌的理由。

“喂，阳绪。”林泉复健活动结束后就坐轮椅，懒得跛着不太灵活的左腿蹦回去，“我以前是什么性格的人？”

“跟你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