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凉月携灯笼上不知岛拜会梅鹤仙人求问听世城之时，梅鹤仙人便与凉月提及黑雾精一事，凉月方知黑雾精竟曾有恩于梅鹤仙人。

多年前，梅鹤仙人驾仙鹤行至渡冥峡时，梅鹤仙人立在崖上，仙鹤则绕峡盘旋，飞至低处时，仙鹤忽受冥气所侵，险些失足跌落悲欢河，幸得黑雾精突然窜出相救，仙鹤才未落入河中。

此恩，梅鹤仙人犹记至今，却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相报，是以，上次一见着灯笼，便与凉月提及夙师珀。在知道二人确实有夙师珀后，梅鹤仙人当场便问其借夙师珀一用。

但夙师珀一直由太微保管，而太微又不愿让夙师珀落入黑雾精手中，以免其衷心不正，徒添烦事，所以未答应借出。

凉月知道梅鹤仙人心念此事，觅捕毒遗之隙，又将此事提出桌面，与太微好言相说。

太微向来心善，加之委实拗其不过，终是松口应下。

本想着毒遗之患除却后便将夙师珀交予梅鹤仙人，却不料紧着又出了三茧风云手一事，所以此事便再次搁置，直至今日，倒让黑雾精白捡了个契机。

凉月目光如镜，冷眼相觑，“苍蝇似的，今了其愿，只望其好自为之。”说完，一手抓住北行，纵身而下，馒头一跃相随。

第242章

阴阳变,三人夺舟而上，顺流直走。

唯有爽灵方能在悲欢河上悉观前尘，故而,悲欢河于生人之目而言，不过是一条清澈的寻常河流而已。

北行见同行五舟之上者，有泣有笑,有愤有惧,一时不解其中，遂问道：“他们是怎么了？”

馒头漫不经心地道：“看见往事了。”

凉月忽而肃色叮嘱：“小心一些，谨记切莫掉入河中，也不要沾水。”

北行好奇道：“掉下去会如何？”

凉月陈说道：“世间生灵一旦坠落悲欢河,则永世无出,终绝轮回之路,生无可生，亡无可亡，只能在悲欢河里往复游走。此类者,被称之为魙。若自愿跳入悲欢河者,此举则被称为嫁河。由始至今,尚无不甚落入悲欢河者，自愿跳入的,传闻中倒是有那么一位。”

北行大感惊奇,“是何人？”

“很早了,是一只男妖,据说他跳入悲欢河之因，全为一个情字。他爱上一个凡人女子,守了她九十九世轮回,每一世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但悲哀的是,九十九世都未能让女子动心。终于在第一百世轮回后，女子仍是嫁作他人之妇，男妖虽依然爱之入骨，但遍身疮痍已不复愈之，心灰意冷之下，纵身跳入悲欢河，只为在河中静静地看着她一世一世由此渡过，等候她每一世的那滴泪，这是他给自己的解救。”本就悲楚的悲欢河因凉月口中这个简短的故事而平添凄凉之感，这样澄澈平静的河流，却食肉不吐骨头，让人临之徒生胆寒。

为缓和氛围，凉月强牵出一丝笑，“传言而已，也不知真假，兴许只是骚人墨客随意编弄的故事而已。”

北行默默点头，未置一词。

半晌不言的馒头却适时拆台，“是真的。”

气氛乍冷。

一刻功夫后，五艘离魂舟陆续停在岸边一株萤火树下。此处便是生境尽头，而同时也是死境之始。

萤火树无叶有花，其花亮如萤火，远远望去，如繁星挂枝，似萤火栖木，是渡冥峡内一处难见的绝美之景。

弃舟登岸后，三人混入爽灵队伍里往前走，悲欢河逐渐消失，脚底下取而代之的是细软黄沙，抬眼望去，乃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便是死境了。

死境上空，鸦云满布，或浓或淡的冥气自沙丘中如柱破出，片片缕缕飘扬升空，汇集成云。

爽灵低垂着头走在沙漠中，一忽儿云破月出，冽冽月光洒下，死境骤然寒下几分，浑如冬临。

体蔽薄衣单衫的北行不由得抱臂摩搓，连发两问：“怎么这样冷？死境里为何是望不到头的沙漠？”

凉月低声道：“死境，即绝生之境。日为阳，月为阴，无阳则阴盛，阴盛则寒烈，阴阳失其一，便万物凋敝，方为绝生。”

馒头赞同道：“此为死境之正解。”

北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中霄乍起雷鸣之音，不过须臾，霍然雨落，滴滴似墨。

见之，北行直接愣在原地，瞿然道：“黑雨。”

凉月不以为意地道：“怨气化雨，走罢。”

在凉月的提醒下，北行又重新迈开步子，可是神色却比先前着急不少，“公子在哪里？”

凉月松开拳头，血蝶赫然在内，“生死两境都无其踪，那么只剩下罪境。”

馒头冷不防问道：“他去罪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