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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霜台+番外(434)

作者:星津归春洲 阅读记录

说话间,方葵解下包袱,置地展开,取出一面早已干枯的皮肉,一个不完整的“冤”字清晰可见,方葵双手高捧,望向宁耑,“这是先公秋刑前用油灯炙烤皮肉,灼出的半个冤字。先公行刑之前亲口相告,其一世清名尽在这半个字上。先公枭首之前,含泪喊出‘青蝇一相点,白璧遂成冤。夫,身死,魂犹在。’不知当时高坐监斩台上的大理寺卿可有听到?午夜梦醒之时,可曾惊魂不安?”

一声声的质问厉如雷霆,方葵来时虽未敲鸣冤鼓,但此时出口的字字句句却比击鼓更为贯耳。

沈匕面色不改,镇定其容,“仅凭一张不知是何物身上剥下的皮便要构陷朝廷命官?”

“构陷朝廷命官?”方葵发指眦裂,“沈大人,这可是你的惯用伎俩。大理寺卿办案,难道从来都是以己度人来定罪?”

“啪”,惊堂木重重掷下,打断二人争锋相对,宁耑形色平静,目视方葵,道:“定人之罪,洗人之冤,皆需佐证之物,你可有?”

“民女自有佐证。”方葵托起包袱,双手呈上。

评事自方葵手中取下包袱,转奉宁耑。

宁耑从包袱里取出一张血迹斑斑的泛黄粗布,当堂抖开,是一面三尺见方的血书。血书由四块大小不一的碎布缝成,背后隐约可见半个红圈“囚”字。

方葵解说道:“这是先公生前所留血书,沈匕加诬其身上的莫须有之罪及所施严刑,桩桩件件,尽书其中。”

宁耑铺血书于案,细细观阅。

而方才还振振有词的沈匕,这时已经开始下盘不稳。

方葵察觉出沈匕的变化,立即伸出手,朝天一指,再加一剂猛言:“上苍挂明镜,照察百态人心。六道有轮回,鉴判善恶浊清。沈匕,你难道以为作恶多端之人死后还能福登天阶?杀人偿命,害人者终害己,我和被你冤死的父亲等着看你的报应。”

宁耑阅毕后又将血书交给旁边的评事,“请三位大人寓目。”

方葵又道:“此封血书被先公藏于牢中,幸得一哑仆在清理牢房时将之发现,先公生前屈辱方得见天日。先公含冤莫白,亡魂不屈,终叫不孝女等来与罪魁祸首对簿公堂之日。”

淬毒的眼光忽明忽昧,沈匕握了握拳头,杀气萦身,恶声叱道:“一派胡言,你一口咬定本官诬陷了方孝议,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何人指使?”方葵觉得沈匕此言甚是可笑,当下英眉倒竖,朗声道:“冤情。”随即,咄咄逼问:“你若不是心中有鬼,当年为何不报请三司会审?难道一个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比不得你一个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位高权重?”

“你,”惯用酷刑屈打成招、罗织罪名指鹿为马的大理寺卿忽然哑口,气涨须臾方骂了一句:“妖妇含血喷人。”

刑部尚书和侍郎还在析阅血书之时,宁耑又从方葵的包袱里拿出第二件物什。

方葵解说道:“此为先公在任时主导编制的鱼鳞图籍中的万聿篇稿本,鱼鳞图册共一百三十七本,历时四年编成,其中的万聿篇出自先公之手。这四年中,先公因长期夙兴夜寐、案牍之劳而致形骸枯瘦,椎脊落疾,无法久立。鱼鳞图籍虽与沈匕无干系,却可佐先公勤政之名。”方葵稽首长拜,“望三王爷及三位大人明鉴。”

宁耑大致翻看数页,未置一词,转手命评事传于谢荄。

方葵睙视沈匕,辞严色厉地道:“要证一官之清,民声。要证一官之浊,亦民声。先公之名,可予万民来言道,你大理寺卿之名,敢吗?”

沈匕被方葵一番苛问逼地恼羞成怒,以己之唇枪战彼之舌剑,“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为官三十余载,从不忘砥砺风节。调任大理寺后,以圣言为铭,以纲纪为则,以铲奸除恶为任,拳拳于心。是非功过,尽在膺腑,何须世人评说?”

“好一个何须世人评说,圣人尚且在意身后之名,难道大理寺卿比圣人还要高风亮节?”方葵毫不留情地予以讥讽,又道:“十五年前,汨河发大水,时任户部侍郎的先公为安灾民,请缨远赴首当其冲的小筏镇,亲督赈灾、建堤事宜。期间,大雨连绵不绝,先公与官兵在河边抢筑堤坝时,不慎落水,险些命丧滚滚洪流之中。孰料,先公侥幸逃过那年的天灾,却没能逃过七年后的人祸。”方葵声声啼血,字字泣怨。

宁耑再从包袱里拿出第三件物什。

方葵含泪道:“禀三王爷,此为小筏镇村民十六年前为先公所立功德碑的拓本。”对着身前骨灰罐,以额叩地,“女儿不孝,不能为爹爹找出更多佐证了。爹,娘,请您二老在天之灵擦亮眼睛,看着罢,看恶人究竟会得一个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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